暖阁里着名贵淡雅的九牡丹香,名如其香,以九种不同品种的牡丹花提炼而成,在香炉中芬芳馥郁典雅宜人。
红木雕双龙戏凤八仙桌上摆满美味佳肴,盛菜器皿皆是琥珀碗琉璃碟。一道道精致菜肴热气腾腾,奶油八珍鱼,鲍鱼燕窝粥,字瓜烧里脊,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还有绣球乾贝和炒珍珠鸡。外加点心两道,凉菜五盘。
白沐莞风卷残云,几乎将一桌菜扫空,吃相不算优雅。宇晔静静坐在她旁边,不言不语,只细细看着她,亲手帮她挑去鱼刺。
“慢点吃,从昨夜到现在饿坏你了。”他勾唇笑起来,不似沈钰的笑容温润纯净,也不像凌峰尘淡淡的笑便让她心安,只是很俊美略带些许桀骜不羁。
白沐莞看在眼中兀自笑了笑。
见她放下银筷,宇晔递上一块绣着竹叶的素色锦帕,黑漆如星的眸子尽是宠溺。
白沐莞接过锦帕拭净嘴角,不着急唤侍女进来收拾碗碟,相反她轻声谈起正事:“你怀疑京兆尹严艺敬同大皇子合谋?”
宇晔收起笑容,不置是否。
白沐莞蹙着黛眉,眉心拧紧,担忧道:“严艺敬如今可是满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丽昭仪本就年轻得宠,现在又诞下八皇子,那可是钦天监口中的祥瑞之子!即使这孩子尚在襁褓对你的储君之位构不成威胁,但若不趁早有所准备,将来又是隐患。”
“莞莞此话何意?”宇晔饶有兴趣眯起眼眸,“你不是不许我伤及襁褓中的无辜手足吗?”
否则依照他的意思,与其来日养虎为患,不如趁早了结干净。想让一个嗷嗷待哺的脆弱婴孩毙命,方法多得很,宇晔有把握万无一失。
少女长叹了口气,沉声说:“孩子无辜,不应该一出生便被有心人算计其中,难逃乱臣逆子的命运。你是他的兄长,如何能见死不救?眼睁睁让这孩子日后深陷泥潭,遂了大皇子的心思。”
宇晔沉吟片刻,出言问:“依你之见,莫非想让我收揽丽昭仪父女?”
白沐莞摇头,不疾不徐道:“严艺敬表面庸碌,实则他的深浅难探虚实,让他忠心臣服于你可能性不大。毕竟八皇子是他嫡亲的外孙,他免不了动不该妄想的心思。倒是丽昭仪深居后宫在皇后娘娘眼皮下,现如今她又有了孩子,往后难免有羁绊顾虑。假如她是野心勃勃的女人应该清楚,她投靠大皇子到头来对于她的儿子并无多少益处。反之如果她仅是为了寻重依靠,大皇子也绝非善茬会真心相助她母子。眼下他们之所以结盟,她必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大皇子蛊惑,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要让丽昭仪倒戈。”
宇晔的薄唇愈发翘起,俯下身故意挨近她,低低道:“其实我不在意这么个女人是否倒戈。”
白沐莞眼波如水,语气却坚定:“大皇子害你缠绵病榻两月余,险些丢了性命,这个仇必须报!”
“莞莞,”他摇摇头,若有所指,“宇程不值得你我花多少心思对付,他成不了气候。”
白沐莞微微怔住,旋即又明白过来,浅笑安然道:“也是,除却大皇子觊觎皇位,还有根基未倒的太后和六皇子。先前陛下偏疼六皇子许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否则他生母出身萧家,陛下心里该是最忌惮的。从今以后新添了八皇子,估计会妨碍到六皇子和萧家。”
“正因为父皇过分忌恨萧家,所以宇晋的生母至今还是小小嫔位,按理说她早该晋封妃位了。”说着宇晔疲倦得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羽煽动,眼下一片因缺眠而产生的青紫。
白沐莞略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今早八皇子诞生,按规矩明日你该进宫向陛下贺喜,唯恐还有假令牌引出的风波。殿下先去歇一歇,到晚膳时分我再唤你起来。”
宇晔拍了拍她光滑细腻的手背并未拒绝歇息,他实在倦怠没精神,却不打算回房,而是起身朝内帷走去。白沐莞见此松了口气,扬声召唤侍女进来拾掇整理桌上的残羹剩饭。
暖阁虽非正规寝殿,且离前厅距离较近,然而有屏风纱幔等间隔出一方天地,帷幔最里间也有芙蓉睡榻以供休息。
等侍女们收拾利落告退后,白沐莞径直关上暖阁的屋门,又将原先香炉内的九牡丹香熄灭,换上凝神安眠的幽梨香。那雪色轻烟从盖顶的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温暖沉静的芬芳悄无声息在这殿中萦绕袅袅,散发定人心神的宁和清香。
末了,她懒懒坐在暖阁外间的软榻上,榻上铺着毛色纯正的狐皮,十分温暖舒适。她随手拿起先前宇晔在这儿读过的卷随意翻阅起来。屋外寒冬腊月,屋内春暖花开,岁月悠然静好。
白沐莞和在里间小憩的宇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她的视线看去,透过如烟似雾般轻柔的金色落地纱幔,恰好能看清楚那抹颀长的身影。却又因为纱幔反出的光泽显得好似泼墨山水画一般俊秀非凡得不真实,这幅睡美男图景只消一眼就令人心神荡漾。
少女平静的心湖再度激起涟漪,心跳不由得加速,目光看似落在上,实则心头小鹿乱撞,压根无心看中所写。
半个时辰静静消逝,白沐莞合上卷,樱红漂亮的嘴唇扬起。
这时忽然传来叩门声,白沐莞连忙疾步去开门,映入眼帘是王权向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接着才问:“殿下在里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