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前夕,上官益气闷地回到丞相府,还领着白家的小厮阿柳。
上官汐月早已在二门处等候他多时,见他迎面走来,连忙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急切相问:“怎么样大哥?你有没有替我狠狠羞辱白沐莞?”
谁知向来温尔雅好脾气的上官益冷淡地甩开她的手,不愉地丢下四个字:“回屋再说。”
“我都等你一早上了,有什么话大哥不能现在说嘛!真讨厌!”上官汐月站在原地不动,委屈得眼泪汪汪。
换作往常上官益肯定无奈依了她,今天却没有,他毫无停顿大步流星朝前方走去。见状,上官汐月虽然心头火冒,迟疑片刻还是慌忙追上他。
直到进了她的屋子,上官益自寻缠枝檀木椅坐定,沉默良久才开口:“我给你留点颜面,方才什么也没问你。现在屋里只你我兄妹二人,你老实对我说,是不是差人收买了白家的小厮阿柳?”
她瞠目一惊,这事大哥怎么会知道?来不及想清楚原因,她下意识出言狡辩:“没,我没有!大哥你听谁瞎说八道的?”
到了这时候还敢嘴硬,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他对幼妹的耐心也快被耗尽。
长眉紧蹙,上官益沉声又问:“把你身边的丫鬟翠儿叫来,让她和阿柳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你敢不敢?”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对质就对质!”上官汐月心里虚了几分却不肯承认,只得继续嘴犟。
明摆着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令他愈发觉得头痛。很快翠儿和阿柳一前一后被叫来,彼此对视几眼,翠儿已经吓软了腿。
上官益目光流转在翠儿和阿柳身上徘徊,忽然淡淡问:“你们俩个谁先交代?”
翠儿从小就服侍上官汐月,深知丞相府的家规森严,而她已经触犯。大公子看似斯儒雅风度翩翩,实则该狠心时绝不留情。
想也没想,翠儿立马跪地磕头请罪:“奴婢有罪,奴婢奉小姐之命行事,还望大公子饶恕奴婢这一回。”
见她这般胆小没骨气,上官汐月急了:“贱婢!我吩咐过你什么?不许在这里随意诬蔑我!”
“小姐命奴婢想方设法收买白大人府内的下人,然后让奴婢打探消息,又串通方编纂一家设计毁坏白家的声名。”说完时,翠儿白皙的额头已经磕得通红,目露忏悔,泪流满面。
上官益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挥挥手示意身后两个高大健壮的嬷嬷将翠儿拖出去。翠儿是家生子,爹娘亦在丞相府为奴,一般被赶出去的丫鬟交给他们爹娘或嫁人或发卖。总之是没资格在小姐身边伺候了。
她服侍上官汐月许多年,主仆间多少有些情谊,再者翠儿如果就这样被拖出去,上官汐月也闹个没脸。故而她立马上前拦住两个嬷嬷,高声怒斥:“放肆!我的丫鬟我自己教训,轮不到你们对她动手动脚。”
这两个嬷嬷皆是忠于上官益的人,她们虽不敢用力伤了上官汐月却也不容她胡闹,只见其中一个硬邦邦地说:“小姐金枝玉叶,像教导贱婢的粗活还是由奴婢们来。”
另一个也说:“烦请小姐让开。”
上官汐月忍住呕血的冲动,区区两个身份卑微的嬷嬷也敢对她颐指气使。
“大哥!我要去向母亲告状,让母亲来收拾你!”说完,她便朝外面走去,可惜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打扮得体的妇人徐徐走来。
上官汐月来不及诉苦撒娇,就被温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在吵什么?青天白日吵得鸡犬不宁,外面如何议论咱们丞相府不重要,左右是些无稽之谈,重要的是家和万事兴。”
众所周知温氏不是那等动辄发怒骂人的主母,她温和从容,若非气到极致绝不会如此。
上官益听见动静连忙起身相迎,一脸惭愧地说:“母亲莫恼,儿子有错,平日太娇纵妹妹,这才使得她鲁莽任性,险些坏了上官家的名声。”
温氏看着谦逊有礼的长子,再看满脸不服,满心怨气的女儿,心底愈发后悔。本想着女儿金贵要娇养,再说长大也不用撑立门户,所以对她千娇万宠百依百顺。如今看来竟是做错了,大错特错!
“阿益不用自责,惯坏你妹妹的人是我。她这些天干的好事,不用你再细说,我心里有数。”温氏轻叹一声,怅然道,“从今日起汐月就待在闺房里学规矩,我身边的苏嬷嬷会好好教导她,等哪天懂事了再出门。”
听见苏嬷嬷三个字,上官汐月条件反射地摇头哆嗦,她曾亲眼见过苏嬷嬷打死犯错的丫鬟,对此人十分畏惧。
此时她自然拼命摇头,眼泪如断线珍珠:“娘,我不要学规矩!我知错了娘……”
上官汐月任性爱闹却不爱哭,从小事事顺遂,没遇上什么值得她抹眼泪的事。偶尔流几滴眼泪,也是为了装样子博同情。此刻她真正哭了起来,满腹委屈如洪水猛兽不可收拾。
她只是厌恶白沐莞,想给白沐莞教训,到头来为何倒霉的人会是她?不仅外面以讹传讹骂她,如今连最疼她的母亲和兄长也不疼她了……
温氏心疼极了,口吻依然冷硬坚持:“规矩必须学,你如果敢偷懒耍滑,苏嬷嬷的戒尺可不认人。”
苏嬷嬷从前是萧太后身边的宫人,熟知宫内规矩最懂礼仪。当然教训人时也不会心慈手软,此时温氏发话,接下来她对上官汐月自会严苛。
“大哥,娘不疼我了,你呢?你也不救我么?”上官汐月边哭边说,可怜兮兮地拉住上官益的衣角。
她才不要学规矩呢!往常看府里庶女禁足学规矩,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
“等你学好规矩,母亲自会放你出屋。”上官益沉吟片刻,忽而道,“母亲,这个小厮是白小姐让我带回府,您看如何处置?”
温氏漠然递了个眼色,他会意,命人将阿柳拖出去打死。
阿柳求饶无果不在话下,这等贪财背主之徒,留着也是祸害。
上官汐月仍旧在抽泣,温氏转身拢了拢女儿鬓角的发丝,叹息道:“汐月,你变成今日这般肆意妄为无法无天,都怪为娘。为娘知你心高气傲,世道人心险恶,你的性子如若不改,将来必会吃亏。何况你心里还慕恋六皇子殿下,想当他的皇子妃,天家儿媳更难当,如今为娘必须狠心。”
提起六皇子,上官汐月稍微平静几分,眼角闪过一丝旖旎。
是了,她将来要嫁给六皇子,成为尊贵的六皇子妃,日后白沐莞总有匍匐在她脚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