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大清早地就到了淮山学馆,宋为庭正换了学馆先生统一的靛蓝色直裰,拿了课本要去授课,见到小厮带来走路一瘸一拐的妻女,宋为庭皱眉:“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不要到这来嘛。”
宋为庭正值而立之年,蓄着山羊须,一身卷气,更显儒雅稳重。
昨天宋致远就跑到了这来,把家里的事情说了,宋为庭本打算休沐的时候回家看看,可没想到,妻女先来了。
他早就说过,学馆这地方是读的地方,不让他们过来。
宋彩霞张嘴就哭:“爹,我被蛇咬了,痛,好痛啊。”
辛氏也一脸的委屈:“为庭,我不能动,两个孩子又小,云晚又不管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过来的。”
宋为庭皱眉:“云晚不管你们?”
宋彩霞张嘴就道:“是啊,她没被蛇咬伤,她能动,可她就是不管我们,任我们饿了一天,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娘也是没办法,这才决定来带我来的,不然我跟娘可就要饿死在家里了。爹,你可千万不要怪娘啊。”
辛氏低头抹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外头敲响了上课的铃声。
这才没得办法,“你们先住下吧。”说完就匆匆上课去了。
辛氏长舒一口气,宋彩霞也是满面红光,由小厮带着她们去了宋为庭住的地方。
宋为庭就住在之前柳馆长住的院子里,前头教授课,后面吃饭休息,里头一应俱全。
两个人受伤了,就那小厮忙前忙后收拾东西。
宋彩霞躺在床上,拥着软和的被褥,对旁边的辛氏说道:“娘啊,这地方也不是住不下我们,爹为什么不让我们到这来住啊?这镇子上多好啊,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女儿不懂,辛氏却是懂的。
宋为庭其实还是担心他那点面子,毕竟这淮山学馆之前的馆长,姓柳,他只是当了柳家的女婿,柳家死绝了,他才当的馆长,可人人都知道现在的宋馆长是柳馆长的女婿,后来媳妇也没了,又续了辛氏当续弦,这些外头的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
带着续弦和续弦的孩子住进前妻娘家的学馆里,外人说说道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宋为庭淹死。宋为庭爱极了颜面,被人吐唾沫的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干的。
“爹说会在镇子上买套宅子,等娘问问,看有眉目了没。”淮山学馆也在宋为庭的手里七八年,这学馆又十里八村的都有名,这么多年,肯定赚到了不少的银子,就算不能买个大的,买个小的总可以,她也真不想再回村子了,一想到那些滑腻腻的蛇,辛氏就心有余悸。
再也不回宋家村了。
“彩霞,你看到你弟弟了吗?”辛氏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了宋致远,怎么吃饭却没瞧见他。
宋彩霞歪在床上,摇头:“吃饭的时候还看见了,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辛氏猜测:“兴许是前院听课去了。你弟弟总说,要来读要来读,你爹就是不让。”
宋彩霞撇撇嘴,没说话。
弟弟什么德行,她这个当姐姐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和娘都被咬伤了,他倒好,自己一个人跑来找爹,也不管她们。
爹哪里是不让他来读啊,爹是知道他压根就不是读的料。现在人跑没影子了,肯定又是偷跑出去玩了。
此刻的宋致远,正蹑手蹑脚地挤开了淮山学馆大门的门缝。
学堂里的读声声声入耳,可宋致远一个字都不愿意听。
男孩才从门缝里挤出来,又跟做贼似得将门给阖上了,这才颠颠地跑开了。
“致远,致远。”不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宋致远挥挥手,立马跑到一群差不多有十四五岁的男孩之间,个个都比他高一个头的,“你们又要去哪里玩?带上我带上我。”
那群男孩是太安镇一群不良少年,不读不做事,走街窜巷、遛狗斗鸡,无恶不作。
“今天哥哥们带你去抓鱼爬树。”
“好啊好啊。”宋致远兴奋地拍手。
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没人发现,淮山学馆对面小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望了望学馆的大门,又看了看宋致远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幽暗,拳头捏紧,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