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也一个人出了图馆,身后依旧嘈杂,救护车和警车鸣着笛,警察记者进进出出,各色人等攀谈着,奔跑着,呼喊着,被警察逮捕的男生还在骂骂咧咧,受了伤的女孩心情平静,坐在救护车上,护士在给她包扎。
邱也此刻心情也很平静,她离开图馆,沿着秋水湖岸缓步慢行。
一个学校里发生这样的刑事案件,引起的讨论度肯定不小,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管学校如何压制,网上的舆论必然会持续发酵下去。邱也忽然觉得,自己回访母校的这个时间,也颇尴尬了点,这样不堪的场面,就这样被她目睹。
她尽量不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影响心情,开始欣赏起湖岸风光。她不得不承认,人有时候可能是死的,活着也像是行尸走肉,但景有的时候却是活的,鲜活明媚得不会让任何人打扰,自顾自地绽放它的光彩。这秋水湖岸的风光便是如此,夕阳的余晖下,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摆,草坪上有些许鸟雀停留,叽叽喳喳,湖岸边游上来几只鸭子,正用嘴巴梳理着身上打湿的羽毛。所有的血腥和不堪,都与这秋水湖岸无关,它始终美好,鲜妍明丽。
邱也跺着步子,走到一棵柳树下,她惊奇地发现,柳树的树根上竟绑着一个红外摄像机,这是专门用来拍摄野生动物的。她心里很清楚,这肯定又是哪个学生在为写毕业论拍摄野生动物影像了,校园里偶尔会有野兔,松鼠,刺猬之类的出没,当然,最多的是小野猫,有了这个红外相机,这些小动物在夜间出行就很容易被记录下来。
不过,邱也仔细看了看,这个红外相机固定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带子松松垮垮的,就快掉下来了,要是不及时固定好,这个学生的论只怕要泡汤了。邱也想起当初自己拍摄影像时的艰难时光,决定帮这个学生一把,她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把红外相机固定住。
“在干嘛呢?”
身后有声音传来,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做贼心虚”,怕被误会,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来搞破坏的,我只是……”可她刚一回头,就看见了梁怀瑾那张温润清俊的面庞,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唇角微弯,神情有些许戏谑,像在抓包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邱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梁怀瑾看着她紧抿住唇,嘴巴鼓鼓的样子,手上动作呆滞又缓慢,像湖水里那只懵懂的大白鹅,真是莫名的,可爱极了。
邱也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刚才在干嘛呢?”梁怀瑾答非所问,指了指她身后的红外相机,“那是什么东西,干嘛用的?”
邱也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答道:“红外相机,拍摄野生动物的。”
“哦,”梁怀瑾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不可思议道,“校园里也会有东北虎吗?”
邱也扑哧一笑,觉得他真是傻得可爱:“野生动物又不是只有东北虎一种,东北虎在森林里,校园里是兔子、刺猬之类的。”
“学生们拍野生动物就在校园里拍?”梁怀瑾挠挠脑袋,觉得有点小儿科,他觉得要研究野生动物,怎么也得去野外看看东北虎吧。
邱也挠挠脑袋,也觉得有点小儿科,她思索了一下,答道:“也不是吧,我以前就是去野外拍摄的,拍的东北虎,还遇袭了呢。”
那段记忆再次涌上脑海,邱也心里有些翻江倒海的,心想她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倒霉,两次差点被东北虎吃掉,昨天是梁怀瑾救了他,几年前的那一次,也是一群特种兵救了她,不过,她已经不记得那群特种兵是什么人了。
邱也自顾自地沿着湖岸继续走,梁怀瑾跟上她的脚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以前拍摄东北虎的时候,也遇袭了?”
邱也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倒霉吧,昨天不是第一次人入虎口了。”
梁怀瑾没笑,继续认真地问道:“那后面是怎么脱险的?”
邱也想了想:“可能我就是命硬加命好,上次也是碰见了一群特种兵,他们把我救了。”
梁怀瑾叹了口气,心里的疑惑烟消云散:“你确定那是一群真正的特种兵,不是一群特种兵学员?”
听了这话,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梁怀瑾脑海里的记忆却清晰起来,大概三年前吧,他和同学们在野外训练,遇到了一帮不怕死的女学生,拿着相机在拍摄东北虎,本来她们还站得远远的,可人群里有个没脑子的突然扔了块石头过去,惊动了东北虎,那女学生吓得拔腿就跑,却连累了她正在认真拍摄的同伴,等那个同伴察觉时,东北虎已经慢慢靠近她,她吓得呆在原地,可很快,竟然不怕死地安抚起东北虎来,东北虎便没有对她发起攻击,可后来,梁怀瑾等人见情况不可控制,不得已开了枪,那次回学校后,他们还写了好几页的检讨,同学们都叫苦连天。他还记得,同学们见那女学生长得可爱,胆子又大,还上前跟人家搭讪,不过他自己没去,甚至没看清那女学生的面容。现在想来,竟然是邱也,真是造化弄人。
邱也回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学员,反正穿着军装就对了。”她看着梁怀瑾一脸沉浸在回忆里的表情,忽而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不会那次也是你救了我吧?”
“跟昨天一样,不只是我开了枪。”梁怀瑾承认了。
邱也一拳头砸在自己额头上:“老天爷,这是什么该死的命运循环,你救了我三次。”
梁怀瑾只觉得庆幸,庆幸那次他也在她身边,并没有觉得自己多么伟大。
庆幸之余,又有些惋惜,如果当初,他认真看她一眼,认出了她,这中间的几年,或许能少些遗憾和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