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逢牵着祝留的手，在冰面上滑行。这种完全随着对方移动的感觉让祝留感到不是那么的习惯，她也不怎么喜欢这种被动的状态，但是她无法否认这带来了一些新奇的体验。

祝留的手并不柔软，这世界上确实有柔若无骨的小手，但不是她的。项逢牵着祝留的手，生怕她会摔倒。他很享受两个人这么相处的状态，有种安宁美好的感觉。

刚才那个女孩子拍的照片被项逢收入囊中，当时他主动问祝留：“可以给我吗？”

记忆里自从认识以来，项逢没有问自己要过什么东西，祝留当然是答应给他。项逢接过照片的时候，笑得非常开心。

“这么喜欢吗？”祝留问。

“是啊，我跟留留有合照了。”项逢捏着照片，又举起来看了一眼。

项逢这么一说祝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从未有过合照，这也就是为什么项逢如此宝贝这张照片。这个认识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歉意，她是不是对他太差了些？

“你会觉得我忽视你吗？”

项逢想了想说：“不会，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年——”项逢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应该已经——”项逢看向祝留的眼睛，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他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也害怕给祝留压力。

祝留低下头，她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个话题，或者说她不想面对这个话题。

两个人在冰面上滑行着，祝留低下头看着裙摆在摇曳飘舞，无比轻盈。祝留想着自己给aria设计好了的首饰，思考该是什么样的图样才能相配。

银桂琼枝，沾霜染雪，幽幽暗香。还该有些更有生机的东西，是什么呢？

祝留抬起头，“我有灵感了，我们回公司好不好？”祝留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仿佛驻满了星子。

项逢看着祝留，“好啊，我这就送你回去，我们留留真厉害，这么快就想到了。”

祝留笑着看向项逢，没说什么，她很满意地接受着来自他的赞美。

快下车时，祝留看了眼装花滑服的袋子，项逢说：“放在车里就好，我就在楼下等你。”

“你如果有事情就去忙，我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吗？”项逢有些落寞地想着，有没有他等难道都没差别吗？

祝留没有意识到项逢的心理活动，急匆匆跑进了tizan大楼里。

一上tizan2层，祝留便看到了孙邈和卢舟两个人在伏案加班。孙邈今天穿了一件画着土拨鼠的毛衫，卢舟穿了一件烟灰色的牛仔衬衫。

让祝留感到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点交流都没有，完全是各忙各的，这违背了祝留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跟进i珠宝的初衷。祝留本来是觉得这两人性格互补，一个温吞，一个锋利，应该会配合得很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种彼此之间互不打扰的情况。

祝留走到两人面前，扯了一张椅子坐下，把包包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祝留今天穿了一件粉紫色的毛衫，搭配黑色的西装外套和白色的包包。她想要跟他们俩谈一谈，她不是那种说点什么都要租个会议室的人，她比较务实，不重形式。

“卢舟，孙邈，还在加班啊，来给我讲讲你们跟进得怎么样了？”

孙邈一见祝留又回来了，先是惊讶，再是欣喜，眼睛都亮了。卢舟也有点惊讶，她在tizan从没见过这么敬业的上级。

孙邈刚开口喊了声“总监”，马上被卢舟打断，“我这边负责跟进的八个e人珠宝，都比较顺利。只有为entp设计的手链中采用的十余颗星空蓝宝石的品级还在考虑用什么档次的为好，如果要达到您手稿中绘制的效果价格可能会过高，可能会跟本系列其他珠宝的价格脱节。”

祝留对卢舟细致周全的工作风格感到很满意，“你考虑地很详细，这很好。我是这样觉得的，因为这个系列的珠宝较多，做到统一售价不太现实。这个系列主要是靠跟i16型人格的相似度来吸引消费者，在此基础上区分售价应该是消费者可以接受的。”

“我明白了”，卢舟说道。

祝留见卢舟说完了，马上问孙邈：“孙邈，你觉得呢？”

“我，我其实没有跟进这八个e人珠宝，我跟进的是八个i人珠宝。”这是祝留没想到的，她本以为两人一起负责16款珠宝的跟进就会同时同步进行，一个一个来。没想到他们直接对半分，完全各干各的，彼此之间一点交流都没有。

祝留认真地说：“我让你们一起跟进这个项目，是希望你们彼此之间能够有所沟通，一起搭档，遇到问题讨论一下，而不是各干各的。”

孙邈脸都红了，他自从进了焕颜几乎没被祝留批评过，此刻心里有点过不去。卢舟也有些尴尬，但还是在为自己辩解，“总监，我觉得这样效率更高。”

“短期来看的确是效率更高，但是长期来看不高。”祝留看着卢舟手边的便利贴上记着仓的邮件地址，试图引导她：“就好像你这边在跟进一款珠宝时想到了一个原料上的问题，既需要记录在案，又需要给仓打电话确认，是不是有所分工会更加方便快捷？”

卢舟说：“这有点像助理的工作范畴，我也不好安排给他。”这话透露了两层含义：第一，卢舟本身跟孙邈是平级，不方便使唤他做这些琐碎的工作；第二，卢舟本身认为祝留交派的工作属于助理的工作范畴，不该由他们这些设计师来做。

祝留认为卢舟话里的第二层含义更需要她的开解，“是这样的，咱们跟进协调珠宝设计的后续工作有助于设计师理解和落实一些实际的问题，为下一次设计蓄能。”祝留想讲一讲自己在焕颜时出现的珠宝原材料上的严重问题，但是她又觉得跳槽后不该讲这些损害原公司名声的事情，索性忍住了。

祝留见卢舟面上有所松动，继续说：“你在跟进协调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启发，如果有的话可以讲出来咱们一起聊聊。”

卢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感觉会有收获，像这款entp的手链，我本来第一眼看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它适用的宝石品级还有软链的粗细，然而这些却会是极大影响消费者佩戴体验的。”

“是的，而且你们终归是要独立设计作品的，所以基础要打好，这个协调跟进的过程其实也是打好地基的过程。地基不稳，高楼难建。”祝留注意到自己的话说完后，卢舟的眼睛亮了一下，明显是听进去了。

其实自从焕颜那件事发生后，祝留全方位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包括自己的管理风格，她可能没有给员工足够的参与感，这也是为什么焕颜的员工们普遍对她没什么感情的原因。是，她很优秀，是全国最杰出的珠宝设计师之一，但是担任管理者一职所需要的并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兼容并包。这个道理赵正言曾经跟她讲过，但是她并没有听进去，她对此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人生就是该自己去闯的，亲身去犯错，然后主动在以后来弥补。

祝留见引导得差不多了，开始深挖卢舟话里的第一层含义，“另一方面，其实沟通是一个贯彻自我意志的过程，沟通是关于如何让他人能够受自己的想法驱动做一些任务。这也就是为什么沟通中互换信息很重要，因为沟通的基础是尊重与理解。你该让对方知道为什么你需要这样的配合与协助，你的出发点是什么。而这个过程本身是相互的。在你让孙邈做一些任务的同时，孙邈也会让你做一些任务，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会对彼此的思维方式有所了解，以后配合得会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