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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宫巷,数盏宫灯随步急摇。 秦荣提着宫灯追赶,心急道:“殿下,您慢着些,当心路滑。” 身旁随行的包明悟,亦出声劝道:“殿下,宫门即将下钥,您今夜大概是出不去宫了。即便出了宫,城门关闭也出不了城门。” 萧莫言被召入太极宫,元德帝只道他不知晓沈如山之事,与他讨论此事耗费一个多时辰。 一出太极宫,包明悟早已候在殿外多时。 据城门守将说,今日确实有一位姓阮的女子,持宫籍出了城门。 元德帝派去阮宅的殿前司的暗卫,毫无收获。正满城,四处搜寻阮翛然的踪迹。 恐怕已从城门守将那里得知,阮翛然出城的消息,说不定已出城追踪寻找。 萧莫言置若无闻狂奔向前,宫门的禁卫正在关闭宫门。 他顾不得什么,闪身上前抓住宫门的木闩。 禁卫惊慌跪地,秉公执法谏言道:“太子殿下,下钥的时候到了,按例,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 秦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违规闯了宫门那是要被责罚的。 好在包明悟反应迅速,上前拦住萧莫言。顾不得礼数,将萧莫言拖离宫门前。 “放手,本宫,要出去。”包明悟一使眼色,过来两名东宫的亲卫,与他一起阻拦萧莫言。 秦荣颤颤惊惊,求道:“殿下,再闹下去,传到陛下耳朵里,可如何是好。” 萧莫言眼睁睁看着宫门落闩,登时怔立一动不动。 虽是如此,包明悟仍旧不敢撒手。 满天飞雪,少倾便白了萧莫言的颅顶。 包明悟苦口婆心,规劝道:“殿下,回去吧!殿前司的暗卫找到阮小姐,也不会将其怎样。殿下还是回东宫,等待消息吧!” “砰砰”激烈叩门声,打破寂静的雪夜。 众人寻声望去,只听宫门外,传来沈子夜的嘶吼声:“开门,本世子要见陛下,开门……” 萧莫言恍然一瞬,心神归位。他的一时失态,若旁人发觉当真会害了阮翛然。 “开门,开门,我要面见陛下……”沈子夜不断拍打宫门,哀求高喊。 萧莫言拂开包明悟的手,缓缓上前,隔着宫门对沈子夜,厉声问道:“沈世子,你身处京畿大营,如何得知你父王一事?” 沈子夜一身墨色的甲胄,可见如何焦急赶着入宫面圣,连甲胄都没换。 沈子夜咬牙切齿吼道:“萧……”本想直呼大名,奈何这是宫门前,不情不愿吞声改口恨恨道:“太子殿下,此事还轮不到殿下来管。” 负责在太子私宅盯着的死士,回王府复命。恰巧大理寺的官兵,先这些死士一步入了王府。那几名死士便赶去京畿大营,禀报与沈子夜知晓。 沈子夜先赶回了王府,王府虽未贴上封条,可黑灯瞎火空无一人,更有弥漫着未散的血腥味。 宗正司沈子夜进不去,只能想着入宫面见元德帝,讨要一个说法。 既然沈子夜不愿说,萧莫言懒得再与其废话,回身准备回东宫。 方走了两步,却听沈子夜诡异发笑:“太子殿下,我的人今日遇见一位姑娘,好像是您东宫之人。” 萧莫言猝然回身,装作无所谓道:“沈世子,莫非对一个被驱离东宫的内官感兴趣?” 沈子夜力气耗尽,不再拍打宫门,径直坐到雪地,不可一世阴毒回道:“那姑娘,说不定已上了不归路。我的意思,殿下心知肚明,哈哈……” 萧莫言肩头一颤,千算万算百密一疏。他竟忘了,阮翛然身为太子遇刺一事的证人,如何能置身事外。 如此说,今日沈如山的人如影随形,一直盯着的人是阮翛然。 也就说,他扮成亲卫私去包府之事,沈如山的人亦知晓。 萧莫言眼波流转,有了主意,故意恐吓道:“沈世子,陛下正命人搜寻阮内人,若她出了事,康亲王也未必能置身事外。死无对证,更是昭然若揭的杀人灭口。找不到阮内人无法审案,康亲王不知要在宗正司关上多久。” 沈子夜心思一慌,想起他父王沈如山明明亲口说过,没有派人刺杀萧莫言。 若是那个阮内人死在他手里,真如萧莫言所言百口莫辩。 沈子夜匆忙起身,翻身上马与剩余几名死士远离宫门。 “阮内人,在哪里?”沈子夜低声询问,身旁的死士。 那名死士如实回道:“回世子,属下等人今日分成两队,那五人一直盯着那名女子,尚未归来。”

马蹄忽然打滑,沈子夜险着被甩下马背。惊慌失色勒紧缰绳,怒道:“废物,还不快去寻那几人。” “是。”死士应声,四下散开。 沈子夜纵马去往包府,王府出事,他的岳丈大人怎能放任不管。 万籁寂静,唯有风雨吟歌载舞。 萧莫言闻着马蹄声消失无踪,木然凝着巍峨高耸的宫门。 这一道宫门,拦住了他的一生。从十五岁成为太子,困在这宫墙中不得自由。 他的眼神由木讷变为森然,此刻他只求阮翛然平安无事。 他回身,冷傲命道:“回东宫。” 寒风卷雪,穿街走巷不留余地。 阮宅内灯火通明,正堂隐隐传出争执之声。 只听阮田氏,尖酸刻薄道:“你的好女儿,究竟惹下了什么泼天大祸,是非要搭上全家的性命,才罢休不成。” 阮悠然盘发梳着妇人模样的发式,一副幽怨不乐的模样,附和道:“姐姐也真是,我在侯府的日子本便难过,惹下这等事情,林千帆更不会理会我了。” 阮祝颂负手踱步,烦躁不已训道:“没心肝的泼妇,今日我也算看明白了,你母女二人,压根便容不下老夫的翛儿。” 继而怒不可歇,指着阮悠然骂道:“你,滚回侯府去,路是你自己选的,打碎了牙也憋着。” 阮田氏护着阮悠然,撒泼道:“你好狠的心,我的然儿委身成妾,还不是你黑了心肠,厚此薄彼,一心只为你的长女打算。” 阮祝颂懒得与阮田氏多费口舌,拂袖独自回了房去。 阮祝颂初来乍到,唯有拜托了刑部的同僚,帮着打探消息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夜雪渐歇,残月朦胧。 侯府正门,林千帆亦是身着墨色甲胄,步履匆匆踏入府门。 下人相迎,诧异道:“小侯爷,您为何回府了?” 林千帆不耐烦问道:“侯爷呢?” 下人如实回道:“侯爷去了宗正司,说是这几日先不回府上了。” 林千帆诧异不解,止步忙问:“出了何事,谁被关进了宗正司?” 能被关入宗正司之人,只能是皇族之人。 下人回道:“小人不清楚。” 林千帆之所以赶回,是因为沈子夜不知何故匆匆离营。他本便是命御令,监视沈子夜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一路跟随沈子夜,见其入了王府,便自行回侯府了。 林千帆回了后院住处,下人忙掌灯将床褥收拾好。 阮悠然虽入了侯府,可林千帆心中别扭,更有几分厌弃,便让阮悠然住到偏僻的北院去了。 方才那名下人,捧着一柄长剑到了房门前。赔笑道:“小侯爷,这是前几日,贺小姐命人送来的。” 侍女伺候林千帆更换了常服,他勾勾手指头。下人会意入房,将长剑递与林千帆。 这柄长剑,与他素日用的宝剑毫无差别。寒光映目,他拔出长剑骤然呆若木鸡。 这竟是柄断剑,断口齐整,应当是故意为之。 那下人吓得跪地,心急解释道:“不是小人做的,这宝剑送来,小人便一直将宝剑放在小侯爷房里,从未碰过。” 林千帆将断剑丢弃到地,不悦道:“贺小姐,送来宝剑时,可有说何?” 那下人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答道:“贺小姐说,这剑代表她的心意,小侯爷一看便明白了。” 林千帆蹙眉烦躁道:“都退下吧。” 待下人全部退出,林千帆捡起长剑,自言自语道:“贺芷瑶,你这是要一刀两断。也好,省得再来烦我。” 林千帆将断剑入鞘,与他的长剑放置一起,自行上了床榻歇息。 那边,包府。 沈子夜是世子又是包府的贵婿,下人开了门,自然不敢阻拦。 沈子夜一路风尘,挎着长剑气势汹汹直奔包闻仁的房。 仆人方想阻拦,沈子夜利落拔剑相向,吓得仆人跪地哆嗦,喊道:“家主,世子来了。” 房内,传出包闻仁镇定自若声:“让他进来。” 沈子夜伸手重重推开房门,一入房便恶狠狠道:“岳丈大人,陛下究竟为何将我父王,关进宗正司?” 包闻仁眼皮未抬,手持毛笔落下最后一字。不紧不慢将笔放置笔枕上,拿起纸张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冷冷道:“你来得正好,这份和离,只等你署上姓名。” 沈子夜瞠目结舌,怎会想到这个包

闻仁竟如此决绝。 他父王出事尚未有决断,这包家便心急和离与他撇清关系。 沈子夜气急败坏,仗剑怒指道:“想和离,先助我解决眼下的困境,或许我会同意和离。不然,你女儿到死,都是我康王府的鬼魂。” 言语一顿,眼神阴冷道:“忘了告诉岳丈大人了,包侧妃有孕……” “住口。”包闻仁暴喝一声打断,抄起砚台砸向沈子夜。 咣当两声,砚台被沈子夜挥剑砍落。 包闻仁回身拔出身后的长剑,不屑道:“小子,我包家可是武将世家,老夫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臣,任你胡作非为。” 沈子夜握着长剑不由一颤,包闻仁所言非虚,他未必是包闻仁的对手。 事已既此,沈子夜别无退路,逞强叫嚣道:“岳父大人若不帮我,我只能向陛下告发此事了。” 包闻仁提剑,劈在沈子夜的长剑上。 沈子夜本便心生畏惧,包闻仁力大无比他招架不住,手腕一弯长剑脱手落地。 沈子夜慌张后退两步,虎口隐隐作痛。 包闻仁闪身上前,长剑架在沈子夜脖间,凶狠胁迫道:“此事,你若敢透露半分,你父王,你沈家覆灭全在你一念之间。我包家大不了负荆请罪,大义灭亲杀了那个不孝之女。可若是小女一口咬定,是你强迫了她,沈世子,所有罪过,便在你一人之身。” 沈子夜不敢妄动,额间渗出密密冷汗。 他原本是想以此要挟包闻仁,反倒被其抓住了把柄。东窗事发,他明白以包凝月的性子,绝对会如包闻仁所言,反咬他一口保全包家。 大丈夫能屈能伸,沈子夜示弱求道:“岳丈大人息怒,若是能帮小婿度过难关,事成之后,我一定与令爱和离,放其自由。至于凝月之事,算你我约法三章,互相约束。” 包闻仁鄙夷道:“你父王之事,老夫无能为力。既然你不愿和离,待你父王之事了了,老夫自会求陛下降旨和离。” 包闻仁将长剑移开一寸,喝道:“回你的王府去吧。” 沈子夜吃定包闻仁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目张胆要他的命。一瞬有了底气,呛道:“令爱只要还是世子妃,便是我的妻子,必须随我回王府去。” 此刻包明欢在沈子夜眼中,算是个人质。 包闻仁早有对策,强硬道:“你们即是夫妻,沈世子便屈身,暂住在我府上吧。” 人在他眼皮底下,好过被带回王府担惊受怕。 “来人,待姑爷去大小姐房中。” 仆人应声,沈子夜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王府的死士只怕只剩那几人,他独自在王府势必夜不能眠。 “小婿,告退。”沈子夜施了礼,憋着火气随仆人去包明欢的厢房。 此时,包明欢方沐完浴。 桃腮娇艳,只着了贴身的寝衣坐在铜镜前。 思及今日与白孟春,在马车上荒唐之事,不由唉声叹气。 半夜三更,若是白孟春当真夜闯春闺,她当如何是好。 “大小姐,姑爷来了。” 一语惊梦,包明欢慌张起身步履不平行向房门前。她沐浴后,并未穿特制的绣花鞋。 “嘭”得巨响,沈子夜踹开房门,发泄怒火。 包明欢有些不知所措,向后躲闪。 只见沈子夜将房门落闩,欺身向她,邪笑道:“明姐姐,今夜你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如何?” 包明欢颠簸后退,惊恐劝道:“那个,世子,妾身来了月事,不方便侍寝。” 沈子夜眼神一瞬恶毒:“你打算拿这个借口,搪塞到何时,你一个残缺之人,本世子都不嫌弃,今夜,你逃不掉。” 包明欢被沈子夜一把扛起,压倒在床榻上。 任她哭喊挣扎,沈子夜无动于衷撕扯她的衣衫。 侍女墨儿奉了宵夜回来,闻此动静吓得碗碟摔落。回神呼喊,想寻人前来相救。 “来人啊……”墨儿方回身喊了一声,白孟春悄然而至。 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立时犹如万箭穿心。 白孟春一夕眼眸猩红,杀气腾腾拔出匕首冲到房门前。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整个房门被白孟春一脚,踹翻倒地。 沈子夜衣衫不整惊愕起身,扭头发觉白孟春满脸戾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赔笑道:“白少主,这是作何?” 包明欢惊恐万分,只剩摇摇欲坠的心

衣遮体,扯过锦被遮挡,浑身打着冷颤哭求道:“白,白弟弟,救我……” 沈子夜整好衣衫,看着白孟春愣在原地。 只道白孟春,发觉扰了他夫妻闺房之事不知所措。一副大度模样,笑道:“不知者不怪,是我夫妻未节制,动静大了些,让白少主误会了。” 白孟春猛然回神,瞪了一眼沈子夜。不管不顾,冲到床前颤声问道:“姐姐,可有事?” 包明欢抖动摇首,白孟春回身横在床榻前,咬牙切齿道:“即便是夫妻,我姐姐不愿,你便不能随心所欲。沈世子,趁白某还好说话,速速离开包府。” 白孟春扬起匕首,怪声怪气邪气十足道:“我这匕首好久未尝过血了,你说,我若是失手杀了沈世子。陛下会不会让白某偿命呢?哈哈……” 轻狂地邪魅笑声,仿若刺骨寒风。 沈子夜不由打了冷颤,立时权衡利弊起来。 他还不是太子,一个世子而已,怎能与对朝廷至关重要的白家堡的少主相比。 若他出了事,恐怕皇帝还要谢谢白孟春。 沈子夜虎口紧握,今夜接连吃瘪,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忍气吞声。 沈子夜心不甘情不愿,装作善解人意道:“世子妃,既然你思家心切,那便暂住母家吧!为夫,王府有事,先走一步。” 白孟春硬气替包明欢回道:“世子好走,恕不远送。” 沈子夜咬紧牙关忍耐,退出房外离开包府。 “姐姐,莫怕,有我呢!” 柔声细语落入耳中,包明欢泪眼婆娑仰首看向白孟春。 他居高临下,威武雄壮,眼神更是柔情似水。 恍然间,她真真觉得,白孟春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眼光落在她白皙的肩头,令她羞愤哽咽道:“你出去,我要更衣。” 白孟春纹丝不动,劝道:“房门坏了,需要修缮。姐姐先到月姐姐的房中暂住吧!” 不待包明欢应声,白孟春一副主人的模样,命道:“墨儿,进来为大小姐更衣。” 声落,白孟春自行退出房外,坦坦荡荡背对房门而立。 包明欢出神望着挺拔鹤立的背影,她对太子的一厢情愿,像极了此刻的白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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