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在发问，可却没等陆平安回答便率先开口。

“他们当然算是坏人啊，十恶不赦的那种坏人。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现在就满世界去找他们，将自己能想到所有报复手段都用在他们身上！”

“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力量！”

“可那样又能怎样呢？”李念安摇头苦笑，那笑容如此孤单薄凉，就像是北极冰川上万年不化的寒冰。

“小远已经死了，我就算杀了他们也换不回她啦。”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这样的坏人此时此刻还能逍遥海外，而像她这样的人却只能永远深埋地底。”

“明明我们分开的那一刻还答应过对方好好生活，明明只要我再聪明一点，就应该发现出不对劲 ，明明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我们就还能再见”

李念安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头埋的很低，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但那个他认为应该来惩罚他的人已经不再了，他在做的也只是惩罚自己。

这样看来李念安还真是一个蠢到极致的人啊，看开点不好吗？非得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陆平安轻轻叹了口气，他扪心自问无法对李念安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毕竟现在的他还没真正经历过与爱人的生离死别，自然也无法假惺惺地表示叹惋。

但他想人和人的最后一面往往就是这样吧，伏在寻常日子的脚下，伏在漫不经心里，伏在这门外的人头攒动，灯火璀璨里，只是那时还不知道，车流穿梭间，竟已驶过她。

李念安突然抬起头，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眸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却让陆平安感到一丝悚然。

“生命还真是一种脆弱的东西啊，”他说，“小时候我的父母去世，他们告诉我他们的灵魂不灭，他们的精神将升上天堂。”

他说着便叹了口气，就像是一个惊才绝艳的演说家在进行着他最后的演讲，台下的听客只有眼前三位曾经的挚友。

“一代又一代，人类总是乐于用这样的谎言欺骗自己，相信所谓的来世，相信意识的永恒。他们将人世伪装成不存在死亡的样子，直到死亡突然侵入他们的生活，降临在他们所爱之人身上。”

“甚至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欺骗自己，相信爱可以超脱万物，坚信情可以永恒不灭。”

“的确，爱，乃至更广泛的情感积累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引发奇迹，”李念安眼神幽幽，“但奇迹的缔造者，只能是那时那刻还活着的人而已。”

“作为曾经被他们蒙骗的普通人，我也曾幻想，人的灵魂存在于更高的维度，幻想着有朝一日我的所爱之人能借助新的身体重归人间，在更好的未来生活下去。”

“可惜，世界的规则并不如此，死亡的确是意识的消散，一切的终结，我们无法截取那些早已消散的星光。”

“除非”李念安看向了桌上的资料袋，浑身黑气四溢。

房间内，突然掀起一阵无源之风。

“我们颠覆世界！将它和凌驾在它之上的规则一并愚弄！”

“只要找到那片海，我就能将沉睡的坟墓之道重新唤醒！”

“世界将在那一刻只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规则，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被奉为真理的话将会被推翻。”

黑色的气息继续暴涨，狂风吹得三人有些站立不稳。

陆平安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虚妄中带着点热血青年漫味道的话会从此时此刻的李念安口中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