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暮，深冬悄至，一间在普通不过的四联房小屋里，凌归澈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轻声道“时间可真快，转眼间就是冬天了……这是初雪吧！”

林远泽将火烧了起来，笑着递给他一块热乎乎的烤红薯，伴着噼啪的柴火声，柔声细语道“是啊，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归澈，我耽误你的时间了吧！”

凌归澈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嗅着属于红薯的甜香，眉目如画，声似珠玉碰撞“不会啊，还要多亏了你，我都没见过那些风景呢。”

林远泽起身将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户合上，状似无意道“你曾说你忘记了一些事情，那又是怎么认出慕月的呢？”

凌归澈捧着红薯看着他，回忆当初的想法道“我也没认出他，只是看他第一眼，就无由来的知道他不是妖兽，后来是叶启他们告诉我，慕月同我们是故人的。”

林远泽点点头，给他泡了一盏清茶，细心道“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凌归澈放下红薯，看着他眼中流转着不明的情愫，令人有些心颤，林远泽以为是他想起了什么，笑着转移话题道

“我就是有些疑惑而已，如今我的历练也完成了，明日便启程送你回凌霄宗可好？”

凌归澈看着他半晌没说话，最终清脆的声音在温暖的屋内响起

“今夜，我有话对你说，戌时来我房里，咱们不见不散。”

话落，凌归澈起身推开门，踏进风雪交加的天地，任由雪花扑簌簌落满肩头，转眼间便淹没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林远泽呆呆的望着凌归澈的背影，他也察觉到师尊看他时，眼中翻涌着浓浓的情谊与纠结，加上今日的举动，是不是师尊根本没有失忆呢？

他同师尊一样，此生最恨谎言和欺骗，可偏偏他和师尊的初见就始于谎言，如今看来，他这一生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欺瞒。

倘若师尊真的没有忘记，那他就如同笑话一般，那些有关霄烛的谎话，在师尊面前无所遁形。

今晚，师尊应该会狠狠羞辱他吧，如同那天他一样，毫不留情的将人贬到尘埃里，还要踩上两脚。

林远泽想着想着眼眶泛酸，他目视着那片片纷扬的雪花，心中暗暗祈求，师尊，别纠结，该是报仇的时候了，当初我是如何对你的，今日一并还我吧！

这样想着，林远泽端起渐冷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他许久没喝茶了，竟不知这茶，原来是这样的苦涩难咽。

没想到，自己当初的做法那样残忍，感同身受他才体会到师尊的绝望，他无比期望师尊真像他那样做，狠狠的骂他。

把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究竟是谁愚不可及，是谁自以为是，是谁……听不懂话一味纠缠不休。

林远泽独自一人枯坐到黄昏，下了一天的雪也渐渐停了，放眼望去银霜遍地，皑皑白雪淹没了那些惨痛的，血腥又残忍的过往，留给大地一片洁白无瑕。

无数次，林远泽双手合十，祈求无情的时间慢些走，给予他喘息片刻，可时间流转本就不为万事万物停留，所以时间又一次拒绝了他。

下过雪的夜晚，干净又皎洁，透亮透亮的，宛如一幅纯净无瑕的画卷，让人忍不住仰望星空，感叹那无垠的深邃与清澈。

林远泽穿着一身黑衣立在凌归澈的屋前，他虽一直在屋内却一直将神识放到最大，所以清楚的知道师尊还没回来。

现在离戌时还有一个时辰，他立在屋外不知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戌时到了。

凌归澈拎着东西准时出现在屋外，本来轻快的脚步，看见他时微微一滞，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随即强装镇定道“你……你还挺守时，先进去……进去吧”

林远泽察觉到那几分语无伦次，只当是师尊还在纠结不忍动手，于是也假装不知，轻笑道“我也刚刚才到，你不也在戌时回来了嘛。”

凌归澈将两壶酒，和几个油纸包裹着的吃食打开放在桌上，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吗，你坐，你先坐。我去……”

他看了看了四周，视线落在那两壶酒上，找到救星一般“……我去找两个杯子，稍等我一会儿。”

林远泽看着酒壶旁的茶杯，还来不及开口，凌归澈就逃也似的跑了，只留下他与油纸包上摆着的鸡头，面面相觑，默默无言。

他回想着师尊的语气和动作，发现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师尊应该不是要羞辱他。

看着那两壶散发着浓烈酒香的壶，林远泽心道，莫非师尊是要假意与他把酒言欢，趁他醉酒之时，直接杀了他，为修真界去除他这个心腹大患。

林远泽想着还点点头结合凌归澈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愈发觉得，自己想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些心疼师尊，他都这样了，师尊竟然还不忍心嘛？

他看着那两壶酒，鼻尖嗅到飘出的刺鼻酒香，就知道这是附近镇上的烈酒。想来师尊醒后也没有喝过酒，如今为了杀他，一来就喝这样烈的酒对身体不好，况且他也不能一杯就倒显得过假。

于是林远泽干脆将那两壶酒，全倒在了雪地里，重新灌上了玄折留下的浮生醉，浮生醉他喝过许多次，也醉过许多次，醒后不会有任何不适，并且入口绵柔甜香，类似果酒，不会太过辛辣刺激。

对于师尊这样从未喝过酒的人来说，是最适合的酒，也能借此机会让师尊尝尝玄折留给他们的，最后的东西。

凌归澈兔子似的跑了出来后，就有些懊恼他找了两个杯子握在手里，却迟迟不敢进去。

他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同安珉锡说过，毕竟他是几人中唯一成婚的人，安珉锡洋洋洒洒给他写了几页纸的策略。

先是惊讶于他铁树开花，后再得知对象后，有些失落道结不成娃娃亲，最后又细心的将他当年的经验一一传授，大方表示人的情感都是相通的。

他也曾纠结犹豫过，从在清正派的第一晚他就感受到那人的眼神绝不是看好友的眼神，或许是第一面那眼神就不纯粹，那样炽热的眼神，他在安珉锡看梧桐的眼睛里也看见过。

刚开始他虽然有些慌乱无措，可面对那样的眼神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因为无法给予回应有些愧疚。

托大些说这些年来，说喜欢他的没有百个也有数十个，可每一位他都很决绝的划清界限，表明态度，不给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念想。

唯独是霄烛，他不知自己为何没有在那天晚上拦住人，直截了当的将那些划清界限的话说出口，他还试图说服自己，那就是平常的眼神。

可这将近一年的接触来看，他再也无法看着那双眼睛对着自己说，那只是寻常不过的眼神，因为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也那样看他。

而他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安珉锡要守着梧桐无法亲自前来，于是每天给他传音，写信告诉他应该如何做，让他把握时机。

他从未爱过人，可他却很明白自己的心，每每见到那人心就会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犹豫了许久，想找一个不突兀的时机告诉他，可直到今天霄烛说送他回凌霄宗，他才意识到，时间不等人。

若是今天不说，离开那人后，他怕是再也不敢说了，无论多么威风的人，面对心上人也是十足的懦夫。

趁他现在还能开口，干脆将人约在房间，他有些紧张说完话后，直截了当的推门出去了，他怕自己再停一秒就会改变主意。

出来后他漫无目的，走到哪儿算哪儿，结果发现一家酒肆，突然想起一句话来，酒后吐真言。于是二话不说买了两壶酒，为了避免太过明显还听从店家的建议买了些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