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不需要她,却又不肯放她自由。
同年的花朝节,柳家家宴,她把从靳十三手中买来的毒药洒进了饭菜里。
她站在大夫人身边伺候,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内心毫无波澜。
直到,确定快到药性发作的时间。
她一改往日的温顺,拉住柳居安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带他离席。
“柳郎,你以前说,最喜欢听我唱曲。”
她拉着他跑过走廊,穿过花园,推开荒废后院紧闭的大门。
回头看着男人的黑眸,温柔浅笑。
“柳郎,我今日,再为你唱一曲,如何?”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称呼他。
自从嫁进柳家后,她遵循长辈的教导,在人前唤他少爷。
说来可笑,说着两情相悦,却是在最后一刻,才能肆无忌惮地唤他的名字。
他没有拒绝,只笑着看她。
“好。”
她拉他在石凳上坐下,自己跨上戏台。
一切即将迎来终局的时候,她再次为他唱了自己并不太熟练的《金玉奴》。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正躲在院子后的池塘边练习。
他迷路了,逛到后院,远远地站在树下,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那时的她,就是在唱《金玉奴》。
唱着唱着,还给自己
唱得气鼓鼓。
他想,这个世界上,大抵不会再有比她更可爱的女子了。
男人回忆着过去,咳嗽两声,用帕子掩住嘴唇。
鲜血在洁白的手帕上晕染开。
他若无其事地收起帕子,抬眼看她,缓缓鼓掌。
他说:婉婉,你唱得真好。
靳十三从后门偷溜进柳家别苑的时候,里面已是一片惨状。
他震惊地绕过遍地尸体,看到死状凄惨的柳家长辈……
佣人们尖叫着逃离院子,没人发现这个偷偷摸摸溜进来的纨绔。
靳十三在后院找到了一身红衣红裙的陈婉婉。
她跪坐在戏台下,男人靠在她怀里,安静地好似熟睡。
“陈婉婉。”他去拉她的手,“这家伙让我来带你走。”
她诧异地看他。
她和靳十三唯二的交集,一是少年时他向她示爱,被她拒绝;一是他在街上动手动脚出言调戏,被江扶摇暴打。
柳居安竟然把她卖给了这个纨绔么?
“别这么看我。”纨绔没好气地说道,“他就是看我对你贼心不死,知道老子不舍得你受苦,就他妈的使劲利用老子!
“他说在江城的租界买了房,让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放心,他给你留了一箱小黄鱼,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这是什么表情?
“在这个小院子里还没待够吗?
“走吧,陈婉婉。
“你自由了。”
她怔怔看着他,似是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别发呆了,等江家带人来,你想走都走不了!”
“靳十三,你说得对,我走不了了。”
她轻轻笑了,不知道是为这个结局,还是为自己少年时的一腔情意,总算有了最后的着落。
腹部的绞痛逼得她弯下腰,但她却依然笑得畅快。
“哈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柳居安,我永远都不会……都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