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和平颂两人,一前一后,在道路上走着。
平颂虽然早就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但由于之前三人下手没轻没重,导致他走路一瘸一拐地,行动有些缓慢。刀疤倒也不催他,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两人走出有近四公里,还没有丝毫到达目的地的预兆,这让刀疤感到很奇怪了。现在天都黑了,这小屁孩的家离学校这么远吗?
终于,在又走了一公里左右,平颂右拐进入了一个被围墙包围,看起来像小区的范围之内。而随着他们不断行进,周围的环境也在慢慢改变,从原本繁华的城区中心,迅速变得萧条。打眼望去,没有一处高过20米的建筑。
刀疤对于景色的变化并不在意,不过当他拐进围墙内,里面的景象着实震惊到了他。
只见在这破败的围墙内,大概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帐篷,而那些住在这里的居民,他们都蜷缩在帐篷里面,看似像是露营,实则蓬头垢面,艰难度日。
刀疤有点懵。他自认为自己这些年很了解太平州,但面前这个像是流浪者集中营的地方,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你们…住在这里?”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道。
平颂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而刀疤心情则是有些复杂,随着他脚步的推移,他能够感受到从周围传来的一阵阵异样的目光。那是住在这里的人,面对这位墨镜怪人的怯懦与畏惧。
“为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了。”平颂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尽管刀疤看起来很吓人,但不知为何他很愿意与之多交流一会。
“我们原本是住在一个叫做‘田华小区’的老式住宅区。虽然是老楼了,不过条件肯定比现在是要好很多的。”
刀疤听见“田华小区”四个字时,眼神一变,因为“田华小区”正是他这几个月来,翻新的那个工地。
“在今年上半年左右吧,有一个开发商看中了那块地。”平颂继续说道,“他背后势力很大,很快拿到了拆迁批,然后给我我们开出了拆迁的条件。”
“要么拿着十万块的拆迁款走人,要么,再花四十万,拆迁完毕后,会分给我们一套新房子。”
“这种两种选择根本毫无可比性。如果拿着十万块走人,那么我们这些人就会无家可归,因为十万块根本找不到住的地方。但四十万对于我们来说又是一笔巨大数字。我们这里的人大多很贫穷,拿不出这么多钱。”
平颂用一种平静的方式诉说着这些往事,身上展现出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特殊成熟感。刀疤听到这里,不禁也对面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刮目相看。无论是被同学欺凌,还是处理自身情绪,亦或是面对不公,平颂始终都没有任何怨怼的态度。
这样的品质难能可贵。
刀疤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这里的人有一小部分的人拿了十万块,去到了乡下。大部分人东拼西凑,亲戚朋友,银行都借了点,然后凑齐四十万交了上去。”
“虽说如此,我们这么多人的居住也是个问题。于是你也看见了,最后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顺便提一句,这里以前是个垃圾回收点。”平颂最后用一种轻松自嘲的方式结束了此次叙述。
“操,那这开发商能量还挺大的。”刀疤兀自骂了一句。
平颂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在拐角处的一个帐篷处,他像往常一样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听到这声叫喊,帐篷里走出了一位中年女性。她的衣着与平颂一样寒酸,显然是他的母亲。当她看见平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后,眼圈泛红,赶忙走上前道:“又被他们欺负了么?”
“没,没有。”平颂赶紧否认,“这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而已。”
这样的话术,平颂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他妈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能做的只有安慰与无声的关心。
那些人,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在她看来,小人物面对权力明智的举动应该是忍气吞声。
平颂也深谙此道。他只要再熬个一年半载,等到升学之后,就可以远离那帮人了。至于眼前窒息的生活,忍忍就过去了。
“哦对了。”平颂灰暗的眼眸里突然多了一丝神采,他有些兴奋地指着身后,对着他妈妈介绍道,“这个大叔帮了我好大的忙,我想留他下来吃顿晚饭。”
可平颂的妈妈却疑惑地看着他的身后,半不解半心疼地问道:“你是不是摔傻了呀?你身后哪有人啊?”
平颂一愣,蓦然回头,发现他的身后除了能看见大片破旧的帐篷外,并无他物。
……
夜晚,刀疤慢慢踱着步子,从原本是垃圾站的“集中营”走了出去。不知为何,现在的他走在马路边,心情格外的压抑。
为了排解一下情绪,他打算看看前面的街上有没有小卖部,进去买瓶酒喝喝。不过小卖部没看见,从不远处的楼顶上方,突然跳下来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一头金发,面孔硬朗而又帅气,一对明亮的眼睛充满魅力。其身材更是健硕有力,倒三角体态的上半身,浑圆饱满的肩膀。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那扣子的缝隙中还可以隐约看见其排列整齐的腹肌。
下身黑裤,蹬着一双高调的皮靴。除去这身穿搭与寒冬格格不入,他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高贵而又迷人的气息。如果走在人群中,他将会是真正的少女杀手。
然而刀疤并不是什么少女。看见挡在前方这人,他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妈的,喷你妈的香水,劲真大,隔这么远都他妈能闻到。还有,你是不化妆就不能出来见人对吗?”
刀疤说得不错。这金发迷人帅哥不光香水不离身,而且施用得相当浓烈,并且脸上由于粉脂的涂抹,还透露着一种病态的白色,至于他那红唇……刀疤不予评价。
“啧啧啧,你的嘴还是那么臭。”金发帅哥笑笑,挽了挽自己的袖子。
在这寒冬夜空下,人迹罕至的路旁,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个衬衫长裤,一个皮衣皮裤配短袖;一个脸上带着轻佻的笑容,一个面带墨镜看不出情绪。紧接着,两道无形的气,悄然涌动,在半空中无声地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