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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暑症为患

周欣从诊室快步跑出来,朝着正在抓药的姜南喊:“师父,诊室有一个垂危老者。” “什么?”姜南一惊,今日本是想调配一下牙膏的,每天擦牙总疑心牙垢无法清除,清洁不够彻底。 想着周欣也能看诊,空闲时间足够。于是便准备好了竹青、盐、珍珠、薄荷叶、茶叶等材料,茶叶是任擎雯送给姜南的,说是一位士子相送,姜南闻着不错,便拿了一些。 炮制这些本不费工夫,只是到了午正,也只清洗完罢了。因被周欣一次接着一次找过去,散落了一桌案的七零八落。 怎么今日不是急症就是危症,这会子都来垂危了。见善和堂如此,知道的了解善和堂不过是一间远离长安主城区的医馆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东城只此一家病坊。 “马上来。”姜南净手,起身就往诊室跑。 “怎么回事?”姜南过来匆忙问。 周欣道:“属于延久失治,老丈年岁已高,去岁秋后处暑时分觉察身子不适,随即体重减轻,并轻微发热。而后去医馆看诊,初始病情转重,高热、呕吐、腹胀,溏泄等症状” “情况逐渐转轻后,回到家中又增加了疮病,后又开始服药治疗疮病。疮病渐退,但是病人却开始燥郁,失眠、不思食。” “而后身量日渐消瘦,到了前些日子呕吐加剧,吃什么吐什么,吃饭吐饭,喝水吐水,吃药吐药。去过济仁堂,被抬了出来,然后送到这儿了,来这说是任小娘子介绍的。” 周欣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病人之前诊治的经过。姜南抬眼看了一下病人家属,送病人过来的只是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位年轻郎君,看起来像是祖孙三代。 姜南一边检查一边问三人:“去岁不适之前,是否出过长安城,做了何事?” 小伙子立刻看向了那对中年夫妻。 中年夫妇也愣了一下,然后中年男子说:“就在家中,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平日里一些个简单的劳作,自从去岁去诊治过后,我们连饮食都很注意补药也没有落下。” 姜南插嘴道:“去岁夏季,夏季呢,可到过什么地方?” “夏季”中年男子有些茫然。 年轻郎君急道:“阿耶,快仔细想想。” 中年男子苦恼道:“也没干别的呀,就带你祖父去了广州,到东南海边游玩了几日,你祖父说这辈子没见过海,想去看看,这没什么妨碍吧?” “原来是伏暑。”姜南微微颔首,中年男子一脸疑惑看着她。 姜南回答:“必先岁气,毋伐天和。” 岁者,年也。岁气者,年之气也。天和,泛指自然界的生化运动规律。意即病因与气运时令变化有关,人之根本需顺应自然客观生化规律。 年轻郎君忙道:“小娘子是说……祖父的病,根源乃是去岁去广州海边所致?” 姜南点点头。 中年男子立马高声道:“怎么会呢?七月去的广州,老爷子生病,是八月底了,九月初一才去的医馆。” 姜南跟他解释道:“此症叫伏暑,乃潜伏之意。夏天受到了暑湿的侵袭,藏在了体内。到了秋天,觉感凉意,便引动伏邪为患。章虚谷有云‘长夏受暑,过夏而发者,名曰伏暑。霜未降而发者少轻,霜既降而发者则重。冬日发者尤重’。” “那处暑不是霜降之前,按小娘子所言,该是轻症才对,为何还如此严重?” “初次虽然高热但并不严重,但医治未彻底。千寒易除,一湿难去,湿性黏浊,如油入面。” 湿邪不去,吃再多补品,汤药都如同隔靴挠痒,隔山打牛。 “老丈身体中虚阳弱,无法鼓邪外出,发而消之。是故后来又有了疮毒,汤药又几乎没断过,须知药用一分,伤身一分。若正值壮年,正气不虚,倒也并无大碍,可终究是年纪太大了。故而导致各中病症相继而发,此起彼伏,波骇云属。长期服用汤药加之病情反复,才会身心交病” 《黄帝内经》将药材根据毒性的大小分为大毒、常毒、小毒、无毒四类,且提出毒性越大的药物,当治疗达到一定效果之后就需要及时的停药,后期尽量改用副作用小的药物以及食疗慢慢调理。若病情一直反复,用药的剂量便越难把控。 这话出来,这一家三口都震惊了。 中年男子不敢相信道:“小娘子是说某带父亲出门一趟,就把他给害死了?” 姜南沉默片刻,道:“也并非这个道理,但老丈毕竟年近迟暮,万事还需时时注意。伏邪之症极难祛除,伏邪不去,病情亦不会好转。” “如同手指上扎了一根刺,

若不将其拔出,后无论做任何事,都会时不时刺疼一下。而且这刺一旦烂在手指里,到最后难免会出现剜出手指腐肉的危急局面” 中年男子这回真傻眼了:“那……那小娘子可还有医治之法?” 姜南说:“容儿先诊断,看看再说。” 年轻郎君叹了一声,劝道:“这也不能全然怪阿耶,阿耶毕竟只是想尽孝心。唉若是某能早些知道祖父这病,也不会拖延至此。” 中年男子道:“是你祖父说不让你知道,说你日间忙于公务,不能叨扰你。说他这病,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后来吃啥吐啥,睡得不安稳,还高热,才知瞒不过了” 中年男子很是自责不已。 周欣也叹息一声,很多时候有些病看起来好像都是小毛病,无伤大雅,最后竟然成了催命符。 而正在给病人诊脉的姜南,也放下了病人的手,又跑去病榻另一边脱了病人的鞋子,诊他的足脉。 一看到姜南这样,周欣瞬间皱紧眉头,心下一沉。上次姜南诊足脉,还是 姜南沉吟片刻,道:“一般来说,只要胃气未完全断绝,那就还有一丝能救治的可能。” 年轻郎君赶忙问:“那祖父是否还有胃气?能不能用些药?” “若有似无。脾胃,中州之司,胃乃受纳之海,即便用药,也需胃气承载,将药力传至全身,但是依老丈如今的胃气,是无法担此重任的。” 年轻郎君咬着唇,旁边夫妇亦是眉心紧蹙一副担忧神态。 周欣在一旁小心问道:“能否用低剂量的汤药,先恢复老丈的胃气,徐徐图之?” 周欣说的是后世用在癌症晚期重症病患身上的办法,身体虚弱,无法承受药力,故而先固护胃气和肾气,待身体稍稍回复,再行对症治疗之法。 周欣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姜南,期望能得到姜南的认可。 姜南舒了口气道:“久病之人,更有服药长久者,胃气大损,病人往往厌药,用药即使对症,亦难获满意的效果,如不对症,胃气一绝,危殆立至。且老丈如今不思饮食,以致呕吐,恐无法承载药力” 任擎雯来善和堂,说是来探望。桃花将她领进隔离屏风内,却见诊室气氛凝重:“裴郎君,你祖父怎么样?” 年轻郎君摇摇头:“不太好。” 任擎雯又扭头看面色凝重的姜南,便知果真情况不妙。 任擎雯略宽慰道:“若是早些时候送来,应当” 中年男子悔恨的锤了捶胸口:“是某太大意,以致造成如今局面。” 任擎雯没忍心再说,见姜南看向自己,便道,“这位是裴郎君,给小娘子的茶叶,便是这位裴录事相赠。”又对年轻郎君道:“这茶叶可有了销处?” 年轻郎君仍是摇头,苦笑道:“主要送给一些食铺酒肆,只是没什么回应。” 长安城外,是农户茶园,因山高坡陡,不宜种植稻米麦粟。京兆拿了主意,将山头种植茶树,但百姓只会采摘,哪里知道怎么卖出去,裴杰便是负责此片茶园销路的京兆录事郎。 躺在病榻上上的老者缓缓睁开眼,裴杰立马来到他身侧。 老爷子轻抬眼眸,说了句:“二郎你怎么来了?”裴杰排行第二。 老者慢慢侧过头,试图更清晰看裴杰的脸,嘴角浮出笑容,慢慢地说:“二郎公务繁忙,祖父无碍的,不用特意回来” 听到这话,裴杰泪水溢满眼眶。 “茶园的茶叶可卖出去了?祖父遇到一位旧识,他开酒肆,帮你问了一下,或许可以放在那边卖” 见老者都病成这样,还挂怀裴杰的茶园,众人也感慨万千。 裴杰吸了吸鼻子,“好着呢,祖父无须担心。” “这可是功在当代,利于春秋的事情,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担子。” 裴杰用力点点头。 老者断断续续地说:“二郎,明日便去忙你的吧,祖父真的不碍事。” 裴杰早就哭成泪人,不停地抹眼泪,“好,好”说不停,却也没有其他的话。 见此景,一众人皆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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