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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在车上的时候,楚兴帆通过电话跟他讲了在祝留办公室看到的打开的玉镯的盒子,“玉镯碎了,可以看到镶嵌在上面的银饰完全是黑色的。”

赵正言闭上眼,百密一疏。一子错,全盘倾覆。

“赵总,您别太难过了,您和祝总监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电话里楚兴帆安抚的话语传来。

“医生还说如果不是情绪受到刺激,她不会流产对吧?”声音沙哑得像是混进了灰烬。

楚兴帆试着劝解:“医生说了,祝总监身体素质不好,不适合备孕,这个孩子本身就不稳固。”

有一些事,即便是楚兴帆也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如果知道,他就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说的话对于赵正言是安慰了。

赵正言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

此刻病房里,祝留没有听到赵正言的回复。她也没有急着说任何话,此刻,她由内而外的破碎地躺在床上,她知道这一次他会答应。

“你开心吗?看到我被你算计成这幅样子,你开心吗?”

赵正言沉默了片刻,道:“对不起,”他知道这句话屁用没有,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祝留勾了勾唇,她的唇干枯泛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眼睛深处此时却有幽光流动,竟显出了某种诡谲的靡艳。“对不起?你在道歉吗?”

祝留撑着身子硬是从床上坐了起来,项逢伸手扶住她的背,却发现自己几乎能够触碰到她的骨骼。他能感受到她身体因为疼痛在细微的颤抖,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年在阶梯教室外面她送给自己的那幅画,那些罂粟花好像突然会动了。上一次他仿佛看到会动的罂粟,还是在冰冷的日本海里,可是此刻他看到的罂粟花不是那种张扬的、血红的模样,而是羸弱的、褪色的,像没有任何准备地入了秋一般。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项逢听到祝留声音沙哑地说:“你在羞愧这个局不够完美吗?”看着她强忍着痛楚却还要问个明白的样子,项逢突然想到了那年夏天在街角她攥着他的样子,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面对感情其实与当初并没有什么分别,不管被怎样辜负过,哪怕心如明镜,总还是要问个明白,较真得让人自惭形愧。当初对陆桑子是这样,对项逢是这样,如今对赵正言还是这样。

赵正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除了站在侧面的秦嫣没有人发现。祝留继续说:“你在遗憾这个孩子没有坚持到你搞垮tizan吗?”

“我——”赵正言想要反驳,他想说:“我是真的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对于这个孩子,我唯一的私心只是想用它拴住你而已。”

但是祝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赵正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泪意,没有彷徨,只有厌恶,“还是说你在遗憾离开的那个人不是我?”

诛心之语,莫过于此。

赵正言修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从胳膊到手指都很凉,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我——”刚吐出一个字,泪水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楚兴帆愣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老板流泪。他永远风度翩翩,永远心思缜密。儒商、奸商,都是他。

祝留的那句话是故意说的,她知道他不想她死,但她更知道他为她画的底线也不过是让她活着罢了。他明知道她对艺术的感情,明知道她这些年付出的辛苦,却偏偏要以此相挟。她怎么能不好好报答他呢?

祝留看着泪水划过他的脸,看着他狭长的眼睛里褪尽精明与算计,显露出那么清晰的痛苦,想着他下一句无非还是“对不起”罢了。

可是赵正言哽咽了一声,说:“我爱你”。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更多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他却抬起手遮住了双眼。手上的擦伤痕迹混着泥沙,细小的砂砾粘皮肉,翻出血丝,与白皙的面颊对比得无比鲜明。

在场的都是对泪水不敏锐的人,项逢见过太多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他面前涕泗横流,因为他们害死过别人,所以自己怕死。贺骁见过太多娇俏漂亮的女人在他面前梨花带雨,因为她们想要套牢他,所以博取怜惜。秦嫣见过太多生活不如意的男男女女在他面前抱头痛哭,因为他们被别人伤害过,所以面临记者的提问不愿回想。

但是此刻大家都沉默了。

祝留也沉默了,她沉默的原因是自从听到赵正言的那句“我爱你”,就明白了自己原来真的对他没有一丝爱意,从始至终。她痛苦,她不平,她计较,其实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

她见不得自己那么弱小,就好像是那个被邵晓薇栽赃的实习生一样,就好像是那个被陆桑子误会的大学生一样,就好像是那个被父亲丢给其他男人的小姑娘一样,就好像永远是那个小姑娘一样,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赵正言的朋友王立鑫提点她,她记得。赵正言拒绝跟她结婚,她记得。赵正言设计她怀孕,她记得。这些记得,或者说这些计较,看起来像极了爱情,看起来她真的就像一个怨妇一样努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爱意。此刻,在这间病房里,阴差阳错,她连赵正言的爱都得到了。

或者不光是爱,从他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他一败涂地,那只挡着脸的手什么都挡不住了。

可是她想争取的到底是什么呢?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滑稽,在你说爱我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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