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见到惊鸿欢喜得不得了,她会弹琴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琴,又想起来从前林宵弹琴那鸡爪子似的手指头,不由得心生一计。她离开人群走到林宵身边,连带着在场众人的目光也转移了。
“大姐姐不是最喜欢好琴的吗?今日要不要试一试呢?”
话落在人群里,原本在赏花的贵女也从不远处开始聚集过来,现场的私语转为喧嚣声慢慢增大。
林豫看不过去,插在林宵前头说道:“哟,我怎么不知道四妹这么关心大姐姐啊?平日在府里也没见着你这么恭敬。”
林昭想不到一直袖手旁观的二姐今日会一反常态站在林宵这边,她虽知道二房对林豫不好,因此林豫和大房交好,但两个没脑子的人聚在一块儿向来翻不出花样。
怎的林宵落水后变了性子,林豫也跟着坏了脑子?
“二姐这话可是冤枉我了,谁不知道大姐姐在府里威风,我怎么敢对大姐姐不敬呢?”林昭捂着嘴感觉在避讳什么,半晌悻悻开口,“诶呀,都是姐妹,大姐姐若是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可不要见怪,昭儿给姐姐赔不是了。”
一旁就有别的贵女指指点点,说什么林大姑娘在将军府里果然也是个不省油的灯,仗着嫡女身份欺压庶妹到这种地步,当真让人唾弃!
林宵听着身后风言风语,面色不改,反而越发沉静,石榴簪子插在乌黑青丝里点睛夺目,一身烟紫沉默,翩然添了几分绚烂。
她脸上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像是在长时间无趣的日子里忽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惊鸿是皇家的所有物,我可不敢动,不过既然是四妹想听我也不好驳了面子。”她拍拍林豫的肩让其后退,自己走到惊鸿旁边,抬头正视林昭,“只是万一触犯天威,你我都担待不起,不如笔墨伺候写下来,将来也好说得清楚。”
林昭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是她引诱林宵弹琴出丑吗?怎么就笔墨伺候要写下来了?写什么?
“你什么意思啊?”林豫乍一听也没懂,悄默声凑到林宵耳畔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林宵笑了笑,低声回答:“喜欢看戏吗?”
“一,一般......老掉牙的戏本无趣得很。”
“那今日请你看个有趣的,若是喜欢,往后想看多少有多少。”语毕,她重新看向林昭,笑意不减,“自然是写下能够撇开将军府的,你我之间的作乐,一旦来日有什么祸事上身,总不能连累府上一同受罪。”
场上瞬间连议论声都消失了,贵女们眼巴巴看着惊鸿旁边这个少女,娉婷之姿,和去年大大咧咧毫无章法的模样相差太多。
方才宴会席上少女一言不发躲在后头,竟是差点让人遗忘了将军府林大姑娘这个人。
传闻林大姑娘不久前落下池塘两回,身子比去年还要不如,怎么眼下看起来好得很,甚至礼仪举止无一处不恰当,对林昭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要知道这个将军府嫡女可看不起人了,眼高手低,京城里不少贵女都受过她的气。
林昭原本只是突发奇想试图让林宵弹琴,她也知道惊鸿是皇家的东西,轻易不能随便动,但弹琴的人是林宵,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何况素来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嫡女姐姐,怎么会听庶妹的劝诫呢?说出去她自然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林昭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林宵歪着头面露疑惑:“难道四妹妹不愿意写?啊,也是,寻常作乐确实没意思,那不如我同妹妹打个赌可好?”
林昭见有台阶下,连忙问,“什么赌?”
紫衣少女逆风而立,裙摆和发丝飞扬起来,雁眼弯成月牙。
她薄唇轻启:“我听闻四妹在学堂颇得老师喜爱,姐姐我前些年身子不好,近日松泛了,也想去学堂瞧一瞧,不如就赌下月参加校验的资格?”
“你说什么?!”林昭瞪着眼睛大叫出声,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校验资格岂容你随意当赌注!”
周围也猛地掀起议论声。
元和朝不论京城还是远郊,只有一座女子学堂,那便是越华堂。
男子可以自幼上昂驹轩读,之后也能在朝为官为臣拼个仕途,女子却只能请了教先生来府邸里,及笄后物色佳偶嫁做人妇。
因此后来为显公平才设立女子学堂供千金贵女们出门温写字。
柳七七在越华堂没念几年就进宫,可在越华堂的日子,她实在记得真真的。
林昭大口喘气,似是被这天方夜谭的赌注吓到了:“你不要命可别拉上我!”
“校验资格每年都由府上自己决定,四妹怎么扯上命不命的了?”林宵走近些,手指拂上林昭因过分激动而歪斜的发钗,她还没将发钗扶正就被林昭一把推开。
林宵捂着手露出伤心的神色:“罢了,四妹今日心情不佳,做姐姐的也不便打搅你。”
“等等!”林昭喊住正欲离去的两人,面目有些狰狞,“若是姐姐输了,可要怎么办?”
“输了?”少女笑着叹了口气,眼里都浮现笑意,“我若是输了,便到南平王府门前跪一天一夜,可好?”
林豫摇摇头惊恐道:“疯了,真是疯了,林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和她比什么琴技啊!”
“怎么就比不得?况且我也是听从四妹妹的意见,给大家助助兴罢了。”林宵走到惊鸿旁,一边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
“奴才......奴才去搬把椅子来......”小太监别的话一句不敢说,连忙去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立刻去向上回禀。
今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林三姑娘中邪已经稀奇,令人诧异的是林大姑娘居然要和庶妹赛琴?
难不成是忘了自己那首《高山流水》弹到走音的事情了么......
要赶紧去回禀,免得圣上动怒牵连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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