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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初冬的寒意在小巷中聚拢,穿巷而过的冽风,不懂怜香惜玉侵肌刺骨。 飞沙走砾沙了眼,阮翛然红着眼眸无声无息垂泪。 阮宅门口。 阮悠然的侍女一叩门,不久出来相迎的竟是阮祝颂与阮田氏。 隔得太远,阮翛然闻不见他们在说着什么。阮田氏拉着阮悠然,喜极而泣入了门。 可见父亲满脸关怀,定是些嘘寒问暖之言。 不知为何,那宅门关闭之声,阮翛然竟听得真切恍若雷声入耳。 咣当声,她只觉得震天动地,将她的心房一道锁死。 半晌,阮翛然方浓重喘息,悲凉低语:“他们很好,好,如此我当安心了。” 她身躯颤栗,只觉冷急了。裹紧身上的披风,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涌入鼻尖。 这披风上,染着萧莫言的气息。刹那间,她更觉凄凉无助。 云飞遮日天色骤暗,寒风狂躁呼天喝地。 包府后门,萧莫言与包明悟小心翼翼翻了进去。 包明悟将萧莫言带到他的厢房中,正堂外,有仆人来来往往太过惹眼。 包明悟身为东宫亲卫,这身甲胄自然不会令府上之人多疑。 包明悟到房,去请父亲包闻仁。 包府花园,池塘凉亭中。 白孟春披着白狐披风,依靠梁柱而立,手里把玩着一柄匕首。 “孟春。”闻见有人唤他,回首见包闻仁渐行渐近。 白孟春将匕首挂到腰间蹀躞带上,嬉皮笑脸施礼道:“孟春,见过舅父。” 包闻仁走近白孟春身前,径直开口道:“你父亲来信了,希望你迎娶无忧郡主为妻。” 白孟春立时不悦道:“家父,这是要与康亲王联手?” 包闻仁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权宜之计。郡主去了白家堡,天高地远,鱼沉鸿断,只会徒劳无功。反正这桩婚事,你白家堡吃不了亏。” 白孟春撇嘴唉声叹气:“只是可怜了我,娶了个不喜欢之人。” 包闻仁一捋胡子,煞有介事好奇道:“怎地,莫不是你有了心上人?” 白孟春吊儿郎当摇首,回道:“那倒没有,只是那无忧郡主不是倾心表哥吗?晚辈只是怕麻烦,这女子闹起来麻烦得很。” 包闻仁被他逗乐:“你表哥明悟,对无忧郡主又无意,你啊,等着册封郡马娶亲吧!” 话音落,白孟春东张西望,伸手指向前面,狐疑道:“舅父,你看那人,是不是表哥啊?” 包闻仁顺势望去,只见包明悟鬼鬼祟祟从后院过来。 包闻仁不怒而威,没好气道:“还真是那臭小子,一声不响离家这么久。孟春,你去唤他过来。” 白孟春应声出了凉亭,疾步如飞闪身上前,轻飘飘到了包明悟身后。 只是包明悟耳力极佳,风吹草动间回身一躲。 看清来人,包明悟顾不得什么,急道:“孟春,你可有见到我父亲?” 白孟春打着眼色瞥向凉亭,回道:“舅父,他在凉亭等着你呢。” 包明悟抬眼相望,一本正经对白孟春作揖道:“为兄有十万火急之事,表哥求你将我父亲速速带去我房中去。” 包明悟撂下此话,如同做贼一般,慌慌张张折回后院中。 白孟春一头雾水,甚至觉得包明悟有些莫名其妙古怪得紧。 他深知包明悟向来惧怕其父,如此定是有不可告人的要事。 “孟春,你表哥呢?” 白孟春闻声吃了一惊,原来包闻仁见包明悟离去,忍不住过来询问一番。 白孟春如实告知,包闻仁当即触目警心,丁宁告诫道:“孟春,吩咐下去,任何人暂时不得靠近后院。” 这般如临大敌的阵仗,白孟春岂敢怠慢按吩咐照做去了。 包闻仁面色凝重,抬足去向包明悟的住处。 包明悟的厢房,在一处独院中。 月洞门后的竹林,竹青不惧北风折腰。 包闻仁到了门前叩门,慎之又慎道:“悟儿,为父来了。” 房内,包明悟闻声将房门打开。 “父亲,孩儿……”包明悟颤颤惊惊开口,却被包闻仁伸手推开。 只见萧莫言甲胄在身,挺拔鹤立杵在房内。 包闻仁老目半眯,泄出凉浸浸的敌意。 萧莫言顶上他的目光,瞳眸中亦是幽冷。 <

> 包明悟夹在中间,只觉寒刃架脖,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包闻仁踏入房内,在门前止步不前,冷厉命道:“到外守着。” 不用点名道姓,包明悟自觉出去关上房门在外等候。 阴沉笼罩房内,四目相对仿若棋逢对手的慎重。 萧莫言终是太子,包闻仁冷冷施礼直言道:“殿下乔装来此,有何贵干?” 迫在眉睫,萧莫言也不拐弯抹角回道:“昨日,颜尚回京了,陛下册封了,其女为太子妃。” 包闻仁微怔,今日早朝未见颜如珩。回京之事他是有所耳闻,只是陛下并未提及册封太子妃之事。 包闻仁再次追问:“殿下,冒险私会朝臣,究竟为何而来?” 萧莫言从怀中掏出一份墨版的账本,递到包闻仁面前,冷肃道:“这是康亲王与远州知府,私吞国黄金的罪证。” 包闻仁接过账本,一目十行翻阅几页,猛然合上喝道:“未得允许,储君不得干政,殿下可知此举,犹如谋逆犯上。” 萧莫言从容不迫应道:“本宫身为储君,与人子,恪尽侍膳问安,不言外事的本分。但本宫,亦是陛下的臣子下属,身为臣子,事君以忠,此事本宫便该管得。” 包闻仁一句也听不进去,蛮横道:“若是本官参上殿下一本,殿下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当然,殿下今日敢来,定是觉得陛下必然会包庇殿下所为。不如,殿下即刻与老臣入宫,到陛下面前理论一番。” 萧莫言想过包闻仁油盐不进,不想如此强硬。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包凝月有孕一事相告。 “包尚可知,本宫侧妃身怀有孕一事?事已如此,明人不说暗话,那孩子是令爱与沈世子珠胎暗结所得。” 包闻仁面不改色,嗤鼻不屑道:“小女不才,可绝不会做出此等有伤风化之事。若真是如此,殿下为何要认下这孩子?” 萧莫言严肃回道: “本宫若不认下,后果如何不用本宫细说。若包尚,仍不信,大可寻世子妃一求真相。” 萧莫言伸手想将账本收回,耽搁许久应速速赶回。 包闻仁后退一步,将账本藏在身后。他瞠目结舌,为何长女会知此事。 他恶声恶气道:“殿下请回吧,老臣自会弄清真相。小女倘若确有其事,老臣定会向陛下负荆请罪。” 萧莫言不再多言,他今日所来的目的达成一半。 包闻仁一旦与包明欢求证,必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与他联手对付康亲王,势必会殃及长女。若不与他同上一条船,祸及整个包家。 萧莫言打开房门,与包明悟从包府后门离去。 包闻仁收好账本,命人速去康亲王府,请包明欢回府。 正午十分,不见白日,阴霾浓重,昏天暗地。 阮宅一旁的小巷中,秦荣望天暗自祈祷。 他嘴里嘀嘀咕咕:“天神在上,让殿下快些回来吧……” 忽然响起两声口哨声,秦荣循声望去包明悟正向他挥手招呼。 秦荣喜上眉梢,吩咐其他几名亲卫上路。 半炷香后,一行人回到了太子的私宅。 萧莫言更换回原来的衣衫,从耳房出来,迫不及待问道:“秦荣,本宫让你捎与阮大人的话,可有带到?” 他深知以阮祝颂夫妻的秉性,若是阮翛然归家,难免冷嘲热讽酸言酸语。 为此,他嘱咐秦荣告知阮祝颂,阮翛然只是归家暂住。 秦荣垂首,支支吾吾道:“那个,那阮小姐并未回去,也未去殿下安排的住处。” “她去了何处?”萧莫言脸色大变,声色俱厉。 秦荣伸手指向,身后亲卫手中抱着的官皮箱,壮着胆子回道:“秦荣不知,阮小姐托秦荣将这些金银细软还给殿下,说她带不走,也用不上这么多。” 萧莫言慌了神,送她离宫实属迫于无奈。 她一个弱女子有家不归,孤身在外何等危险。 “速速派人去找,快。” 秦荣吓得一哆嗦,他从未见过太子如此失态。 包明悟过来听闻后,慌张谏言阻止道:“殿下不可,东宫亲卫大张旗鼓的满城寻人,且不说会惊动陛下,若是让有心之人惦记,阮小姐的安危更无法保证。” 萧莫言耐着性子道:“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明白,可她……” 包明悟其实早知,太子对阮翛然有不一般的情愫。 他顾不得礼数,打断道:“殿下放心,城门守将是属

下阿爷的旧部,属下这便去拜托他帮忙,只要阮小姐不出京城,若人尚在京中,再派人秘密在京中寻人不迟。” 语毕,包明悟回身出府,翻身上马去往城门。 天灰落白,一场初雪悄然而至。 北风吹雪纷纷扰扰,不理尘世是是非非。 秦荣低眉顺眼,出声劝道:“殿下,回宫去吧!” 萧莫言仰首,任由风雪呼面,冰冷不足以平息他的焦灼心火。 他压着伤感,淡淡道:“她带去了多少细软?” 秦荣如实道:“只带走了妆奁里的金银首饰,与几锭金子。” 萧莫言音色低落又问:“她可,还有说何?” 秦荣一脸难为,又不敢不说,如实道:“她说,她不会怨恨殿下。” 雪花落在他的睫羽上,融化入眼。不知是雪水又或是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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