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老夫人微微一笑，甚是爱怜的看了看这个孙女。

她拥有超乎一般人的睿智，虽容貌一般，但这更能避过风头，不引人注意。

司徒君宁淡淡一笑，缓缓道：“祖母，本来宁儿有些话儿不想说起，但如今宁儿觉得自己在府上呆的日子不会多了，因此今日想与祖母说说心底的话儿。”

若是事情没有这样突然，她不会说起曾经的事儿，但是如今，母亲的死去，成了她心头的一块心病。最为重要的是，这事儿与父亲有关。

老夫人微微皱眉，诧异看着孙女，而后却是柔和笑笑，“六丫头，你有什么话儿，直说就是了。”

她本以为这就是小孩子心里的秘密，并没多想，毕竟这些事过去太久，这一年，虽然六丫头有些变了，不再任由她人欺负，但她并未直接说起佟氏去世的事儿。

司徒君宁微微转眸，看着老夫人，心里异常紧张。

她不知道，这话儿若是说出，老夫人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究竟是知晓？还是不知呢？

半晌，沉默良久，司徒君宁终于轻启朱唇，极其轻柔的说道：“祖母，宁儿有一事不明白，当年母亲是如何死去的？虽然当时宁儿年纪尚小，不记得一些事儿，可后来宁儿听闻妈妈们说起，当时母亲生完宁儿之后，并无大碍，为何几日过后，却突然病发身亡？”

她的目光黯淡，心情极其紧张。

害怕、畏惧、紧张、担忧，在她心头凝聚成一股气，这股气一直压在她的胸口，她连喘息都感觉到疼痛！

老夫人极其诧异，六丫头这话儿，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对于当年的事儿，她有所察觉吗？可是那时候，她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记忆，又怎会知道？只是一些妈妈们的话儿，真的足以让她如此认真吗？

略略转眸，老夫人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起来这个孙女。她的眼神，她的面色，是极其认真。

她究竟要如何回答？

当年的事儿，她心里略略有些愧疚，若不是她疏忽，佟氏是决计不会就匆匆死去？但是这一段记忆，是她最为不愿想起的。再说，若是孙女知道真相，会不会承受不了？

良久，她沉默不语，凝视司徒君宁。

司徒君宁嘴角渐渐淡出一朵笑容，微微一笑道：“祖母，这事儿若是您不知，宁儿就不问了。但是宁儿心有不甘，若是此事不查清楚，只怕是无法安心成亲。”

这，是在变相的威胁吗？老夫人不解。

她感觉到司徒君宁眸子的真诚与坚韧。若是她不说出来，司徒君宁亦是不会罢休。若是那样，这事儿通过别人的口让她知晓，这个孙女是不是会怨恨自己？

“宁儿，这些事儿，太过久远了，祖母也忘记了。”老夫人试图只言片语糊弄过去。

司徒君宁却是摇摇头，道：“祖母，人是会忘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但一些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的眸子闪过一丝冰冷，稍稍掠过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冷不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真的知晓一些事儿？

如此一想，她心里微微紧张起来。这些年来，无论遇到何事，她从未紧张过，一切的风波，她都认为不是事儿，只消稍稍动动脑子，就能想出解决的法子，但是每每面对这个孙女，她平静的心就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这，让她极其震惊！

“这话儿是的，你母亲的死，我当然是不会忘记，我当时心痛，她品性甚好，端庄秀丽，更是对你父亲体贴入微，这样好的儿媳，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但是，当我知晓之时，她已然去了。”老夫人故意说得轻柔，让自己不要多想。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她就算真的知道什么，只怕也没有证据。

是的，没有证据，一切的话语都可以不当真。

“祖母，您在宁儿心里，是最为重要的人儿，宁儿想，祖母是决计不会骗我的。”她的语气淡淡，心里却是微微疼了一下。

祖母的神情，分明是在撒谎，她即便看出来，却不能说出来。

难道世家，这最为真挚的亲情，亦是有隐藏的时候？司徒君宁缓缓闭上眸子，微微叹息一声。

这个动作，落入老夫人眼中，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六丫头这种神情，定然是知道了一些什么。那么，她究竟是该讲出真相，还是试图糊弄过去？

此刻，司徒君宁开口柔和道：“祖母，人在这世上，有些事儿是无奈，即便明知有人犯错，亦是不能去揭露，但若扪心自问，这应当吗？这只会助长别人的气势而已。”

这些话，这个年纪，是的确不该说出的。但是她知道，若是不将祖母逼急了，她是绝对不会讲出真话。虽然，那些真相，她早就知道。但她想通过祖母的嘴儿证实一下。

一个是最为亲爱的祖母，一个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父亲，她能如何？就算她有心复仇，又有谁会知道她的无奈？到时候，她就成为弑父之人，那可是会被燕京所有人唾弃！

“宁儿，何出此言？”老夫人惊恐看着司徒君宁，她才十四岁，为何知晓这些道理？就算她聪敏过人，她的阅历并不够，怎能领悟的如此深刻？

司徒君宁长嘘一口气，淡淡道：“祖母，宁儿曾经说过，宁儿做过梦，梦里母亲向宁儿诉说她的遭遇，让宁儿帮助她。宁儿知道，这一年来，宁儿做过很多事情，即便祖母有心遮掩，祖母心里亦是知晓。母亲的死，与尤姨娘脱不了干系，但这其中，还有一人……”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司徒君宁不敢说下去，父亲，这个人对于祖母是何其敏感。就算祖母知晓父亲的罪过，能将他交与官府吗？只怕是不能！

“宁儿！”老夫人厉声一喝，提高了嗓音。

她的眸子睁大甚是大且圆，惊奇的看着司徒君宁，好似看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儿。这种眼光，有质问，有疑惑，有责备，亦是有疼惜。

佟氏的事儿，她何尝不知，若不是因佟氏被人陷害，她亦是不会对这个孙女如此好，但是那又能如何，一切皆已淡了，就算今日彻底查出来，她还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司徒君宁陡然一惊，目光变得恍惚，不敢正视老夫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