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不知情的,或许真的会被这对夫妻表面上展示出来的平庸碌碌所蒙蔽,真的把他们当成社会最底层的普通蓝领工人看待……
“曾先生、白女士,”夏翎故作无奈而纵容的叹息道,“我让人翻阅的是档案室里最古老的纸质件,而并非电脑里存储的人事档案。”所以,您不需要再狡辩了。
显然,夏翎的答案几乎让夫妻俩瞬间一怔,白忆芳的话语脱口而出,“你居然连西曼集团的档案室都知道?”
夏翎眼神深沉如幽潭,唇角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女士,相信我,我知道的东西,远比你们夫妻知道得更多一些……甚至连被你们精心护着的夏翎,是怎么死的,都一清二楚。”
更加心直口快的白忆芳神色略显紧张,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一旁更加老谋深算的曾先生暗暗拽了一下,示意让她别多嘴。
“不用担心我跟那个夏家有所联系,也别以为我是那个夏家派来的,他们还支付不起雇用我的报酬……”
夏翎眼神幽幽的扫过夫妻俩的脸色,抱着胳膊,倨傲而讽刺的冷笑道,“就算他们支付得起这个代价,你们俩的价值——也完全不值得他们那么去做,要知道……你们明明记恨了夏家十多年,这么长的期限里,却始终毫无作为,哪怕给夏家找点麻烦都没做过,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西曼集团一天天堕落下去,你们则成了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这样的你们,完全没有威胁到夏家的胆量和勇气,又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我……”白忆芳愤愤不平的想要争辩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圆润而平凡的脸上,现出一丝崩溃和龟裂的表情。
“别跟我说,你们替夏良杉夫妻,看好他们的独女了,”夏翎笑容越来越冷,“你们照顾恩人女儿的结果,就是把一切都隐瞒下来,什么也不告诉她,把她送到虎穴狼窝里去,还让她把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当成最亲近、最依靠的长辈……然后坐视她去死,对吗?”
白忆芳紧咬着嘴唇,讪讪的垂下脑袋,“我、我们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
“那你们知道些什么?!”夏翎沉下脸色,言辞无比恶毒的道,“把真相隐瞒下来,只告诉她,父母是意外身亡,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西曼集团落到仇人的手上,再把不知真相的她送到仇人的身边……以为只要她没有威胁,便能在那些豺狼虎豹的手底下活下去,对吗?你们自己窝囊,就带着恩人的独女一起窝囊,甚至都不给她任何选择的权利,就直接决定隐瞒这件事情,既不敢对夏家下手,又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最后干脆跟两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缩在西曼集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还要美名其曰,——为恩人守好最后的遗产,呵呵,他们一家三口都死绝了,你们俩守给谁看呢?”
白忆芳泪流满面,彻底被夏翎用言语打击到崩溃了。
反倒是一旁的曾未凡,眉头轻皱了皱,故意试探的道,“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对夏家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
“不过是巧合碰上,特意找人查一查罢了。”夏翎傲慢的扬了扬下巴,又把话题怼了回去,“反倒是曾先生,倒挺沉得住气的啊,当真让我‘刮目相看’,日瓦蒙特酒店管理学院的高材生,能在西曼酒店屈才当了十多年的电工,这份忍耐力,就足以让我自叹弗如了。”
曾未凡丝毫没有被夏翎的挑衅所激怒,反而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家新上任的老板。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懒得跟你们说了,”夏翎拍了拍手,试图让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关于职位的事情,二位有任何意义吗?”
夫妻俩总算是将繁杂的心思,全部收拢到刚才夏翎的话题上面,让他们夫妻俩做助手——这是打算用他们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夏翎骄傲得犹如孔雀,仿佛笃定了两人会同意,“你们怯懦了大半辈子,也窝囊了大半辈子,夏良杉夫妻死了,将独女托付给你们照顾,在你们的‘精心照料’之下,他们的独女也死了,现在西曼集团又换了新老板,有我这个新老板给你们撑腰,这样都没有勇气让你们跟夏家作对?”
“谁知道阁下是不是别有用心之辈,故意利用、欺骗我们夫妻?”曾未凡警惕的道。
夏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诧异而轻蔑的扫视了一眼这对夫妻的神情,耿直的反问道,“请恕我直言,两位也就是在酒店管理上略有心得罢了,其他的,你们近乎于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夫妻俩被夏翎噎个半死,偏偏又无法反驳:夏翎说的完全是事实啊!默默无为了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俩除了那点工作经验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曾未凡跟妻子白忆芳对视了一眼,正想开口推脱时,冷的不妨,夏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最好仔细考虑清楚了,这么大年纪,窝囊了一辈子,现在肯不肯替已逝的那夏家三口报仇雪恨,反正他们已经管不到你们的头上了,就算不能闹得那个夏家家破人亡,至少也让他们下半生永无宁日、贫困潦倒……当然了,你们要是愿意一辈子当个丧家之犬,我也不强求,顶多是去猎头公司再找两个合适的人选。”
曾未凡果然被夏翎这话激起了火气,暗暗攥住拳头。
白忆芳也有些意动,哀求般的看向自己丈夫:他们俩已经窝囊了大半辈子,难道还要窝囊下去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更何况,夏家这两年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已经呈现出颓势了,如今接手的夏四爷,狠辣有余、贪心太盛,完全没有当年夏老爷子掌权时的恐怖……现在,无疑是对付夏家的最好时机。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曾未凡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向夏翎,“您的目的是什么?这般挑唆我们出山,又让我们向夏家报仇,您到底想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夏翎故作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们应该明白才是。”
“莫不是您想要冬夏奶业?”曾未凡猛地抬起头,“夏家是北方最大的乳制品企业之一,资产过百亿,影响力巨大,市场占有率极高……您看上了也不稀奇。”
夏翎轻笑了一声,“这只是一点点附加理由,更重要的一点——夏灵死亡的那场车祸里,我被殃及池鱼,同样也差点丧命在车轮底下。”
“恩?”曾未凡和白忆芳都愣住了。
“你们去警局查查案宗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几年前那场车祸,两个受害者,夏灵当场死亡,我也差点被当场撞死,绝了我的舞蹈事业,这个理由,是否足够充足?”
夏翎咬牙切齿的如是道。
夫妻俩彼此对视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既然确认这个新靠山没问题,又跟自己有相同的目的,夫妻俩不靠过来,才是傻子。
双方达成意向,将两人送出去,夏翎原本还一派恨意的脸蛋,瞬间垮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父母生前都资助的都是些什么破人!胆小怕事、瞻前顾后,还自以为做得妥帖周全……要不是林萌实在忙不过来,她真的不想用这夫妻俩。
反正自打嘴巴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她只记得妈妈说过的话,——西曼集团的真正财富,在于这些元老们;
偏偏她却忘了,人心易变,而且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夏灵了……
这俩人尚且如此,夏翎已经对其他人,不太抱有希望了。
第一次的,夏翎升起了后悔的念头。
她有点后悔收购西曼集团了,哪怕就算是纪念前世的父母,大可以买一家经营状况更加良好的酒店,改名成西曼酒店,或者干脆等西曼酒店破产之后再行收购,也好过如今不上不下的。
打发走了这对夫妻俩,时间也不早了,夏翎准备收拾一下,让人把自己要的那两份账目拿过来,又准备了一下,精心补了补妆,跟陆锦年出去吃了顿晚饭之后,将陆锦年扔在了酒店,这才带着林萌,直奔向夏家别墅而去。
听说夏翎登门拜访时,刚吃完饭,正准备跟儿子们谈话的夏老爷子,几乎有片刻间的愣神。
“谁来了?”夏老爷子有些不可置信。
作为家里最受信赖的女佣福婶,垂下眼睑,平静地道,“那位女士自称是夏翎,仙园集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