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醒儿虽然不聪明，但是并不蠢，听到这话，当即一拍脑袋，抱着齐云逸哇哇叫：“妙啊！”
朝廷没钱，国没钱，难道是一个皇帝骄奢淫逸就能花光的吗？那必然不是啊，一个朝代的兴衰跟一个人的关系不大，跟一群人的关系很大。一个骄奢淫逸的皇帝背后必定有一群骄奢淫逸的大臣，也许扳倒一个，就能填满半个国，比如乾小四和他的和珅。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醒儿在这种时候，仅仅靠一个禁军都督谢稳和一个没有实权的洪恩伯府，那怎么能够？
严子明嗫嚅道：“芸……太子妃，不必为子明如此破费，儿……儿……儿子给您添麻烦了。”
李醒儿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的儿，不用这么客气，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为父给你大办特办，保证满京城的人都得来。”
她才刚刚做了没几天的男人，却行动语言都像个真的男人一样，越发如鱼得水，她活了十几年才知道原来做郡主也是被层层枷锁压得肩膀痛，男人就肆无忌惮痛快了许多。
严子明被她的动作吓到，哪敢跟她称父子，只好将头低得更深。
齐云逸看不得他那个怂样子，道：“给我把头抬得高高的，别这个死样子，我说过了，咱们升咖了，上桌吃饭了，你信了吧？”
严子明被迫抬起头，又用力点了点头，至于升咖啥的，根本听不懂。
……
太孙妃的儿子大婚，太孙全力支持操办，这个消息一放出去，不光是京城听到了风向，连外省官员也陆续动了心思，他们直接攀附太孙府是不可能了，只有去打点能够得上的官员，于是今年这个春节，满京城比太平盛世还要热闹。
李醒儿穿着家常的衫子，跟齐云逸坐在熏炉旁边，严子明坐在低一点的绣蹲上，让小铃铛端来了一叠叠的礼品名单。
“礼部侍郎周大人，礼金白银二百两，绿碧玺十八子提珠一串。”
“户部员外郎吴大人，礼金白银一百两，嵌玉染色象牙雕如意一柄。”
“禁军都督谢大人，礼金黄金一百两，珊瑚狮钮印一枚，《平安帖》一幅。”
“太孙太傅郑大人，礼金黄金一百两，房四宝一套。”
……
李醒儿听到这里，噗嗤笑出声来：“这个郑老儿好小气，房四宝也拿来送礼。”
齐云逸白了她一眼：“你是想让他送什么？黄金万两？直白告诉你他比你还富有？”
李醒儿嘟了嘟嘴：“京城里连个五品官家里都不止万金，更何况他一个太傅。”
齐云逸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生生将怒火压下去，财富就是很不平等，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统治者就是在不断剥削掠夺人民的财富，还要说都是为了这天下的百姓——去他妈的，毁灭吧！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拿到明面上来讲，就变了味道，一个太傅，怎么不标榜自己的清廉呢？”齐云逸道，“难道你还指着给乌蒙国的赔款从一场婚礼上筹集吗？”
李醒儿惊道：“姐姐难道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齐云逸皱眉：这个单纯的脑袋瓜子可真是一点也不会延展思考啊，她伸出长长的手指，指着礼单敲着：“你来算算，总的礼金，再用最高的价格来换算那些金器银器玉器，加起来，有多少？”
李醒儿求助地看向小铃铛，小铃铛站在齐云逸身旁，也是有些恨不成钢，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郡主这么不聪明呢，她拨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敲了一阵，抬头道：“最多不过五万两白银。”
齐云逸歪着头向李醒儿问道：“乌蒙国提出的是多少？”
李醒儿道：“每年要15万匹绢、万两银和3万斤茶叶。”
齐云逸眨着眼看她：“够吗？”
李醒儿摇头。
齐云逸道：“那真有这些东西，你想给吗？”
李醒儿脱口而出：“给他娘的给！”
话一出口，觉得有些粗俗，但想想自己是个男人，又觉得十分合理，再次高声道：“要不是朝中蛀虫多如蝗虫，何至于国力一年一年式微，太祖和太宗在时，乌蒙国连个屁也不敢放！如今不给又打不过，又没钱打，真真儿是憋屈。”
齐云逸拿着礼单细细看了一遍，拉着李醒儿坐下：“如今国力如此，打肯定是打不过，即便是顾燕衡去，也没有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他也变不出粮草和物资来。”
严子明一直默不作声，听到此处，忽地变了脸色，想说些什么，却又攥紧了拳头，没有出声。
齐云逸看出他的动作，笑着问道：“你是觉得我小看了顾燕衡对吗？”
严子明低头，而后又抬头道：“太孙妃说的也并无道理，眼下是寒冬，比夏季不但更费物资，将士们的身心也更难熬，的确是没有打胜的希望。”
齐云逸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再次问道：“子明，那你明白顾燕衡为何突然接受朝廷的赐婚，从雁门关回到京都了么？”
严子明一顿，难以抑制地红了脸，原来自己敬仰的天神一般的人物，也是这么会权衡利弊。冬日北地苦寒，物资缺乏，连棉衣都发不下来，粮草更是不够，将士在年关也思乡情切，无心恋战，而乌蒙国的士兵本身就很适应北地的气候，这些年又兵强马壮……
其实顾燕衡一早就看出了这样的困局，他戎马生涯没有打过败仗，不光是因为他用兵如神，而是因为他更加会审时度势，这个时候回京城，去南地平定流民反叛，远比留在北地跟乌蒙国交兵要更容易。
齐云逸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给我一年的时间，先忍下这一次，明年，你带兵去乌蒙连本带利给太孙讨回来！”
严子明内心一阵颤动，人人都道他有个好差事，给顾燕衡做侍卫，但没人懂他也有一身的武艺，他也酷爱兵法，可他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兵士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