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逸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急急侧身斜躺,右手去抓长枪的中间一段。
“卧槽,反派也不能过河拆桥啊!”齐云逸大怒,抓着长枪顺势而起,左手出拳便向来人挥去。
呼延靖和她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他动作轻盈,不急不躁,跟他的这个人一样,稳如泰山,轻轻巧巧就躲过了她这一拳,却将齐云逸带得往前走了一步,好在她右手还拉着枪柄,并未摔倒。
齐云逸站定,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不再动作,昂着头站定,向他怒目而视。
呼延靖收了长枪,向她看了一眼:“你的性子不适合练这套过于沉稳的拳法。”
齐云逸:我替我爷爷谢谢你!
呼延靖不管她什么表情,忽地将手中长枪抛入半空,那长枪便稳稳落在地上,凛冬已至,天寒地冻,那长枪插在地上就如银针插入豆腐般无声无息。
接着他撩起青袍,做了个太极拳的起势,朝齐云逸道:“看清楚了。”
说完便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拳法,起先动作舒缓,刚柔相济,快慢相兼,越往后越快,如螺旋缠绕,看不清虚实,但是齐云逸一眼便看得出,他跳跃发力时,动作的攻防技击功用比之自己练的这套要强得多。
齐云逸的爷爷是嫡传的太极拳继承人,但是后世的拳法演变也较多,把御敌的作用大部分演化为强身健体之用,所以齐云逸虽有童子功,身体十分敏捷和有力,但少了御敌之力,自保尚可,与人应战时却不占优势。
呼延靖的这套拳法便很好地弥补了她的不足,眼看她闭目思索,知她有悟性,便轻声问道:“只看一遍,是不是都忘了?”
齐云逸闭上眼,摇了摇头:“没有,还记得许多。”
呼延靖又稍等一会儿,再问:“现在呢?”
齐云逸仍旧闭着眼,点头道:“差不多了,全都忘了。”
呼延靖也没露出喜悦的神色,只淡淡点头:“很好,你能忘记便是好的,忘了才能重新开始。下次遇到高手,不要莽撞去抓他的手和兵刃。”
齐云逸睁开眼睛,将两套拳法都忘掉,又全部融合,像呼延靖那样练了一遍,果然觉得有很大进益,不由得喜形于色,忘了刚才的边界感,冲到他面前,兴奋地道:“那你也是高手,我抓了你的手,不也没什么?”
隔着面具,看不清呼延靖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仍要发抖,双拳都握了起来,连连后退两步,转了目光向另一边,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教我鸳鸯阵法,我授你二十四式长拳,我们,我们各不相欠。”
齐云逸看他对自己十分防备,赶紧后退一步,挠了挠头:“你这么戒备我呀,是把我看作对手吗?哎呀,能有你将我看作对手,是我的荣幸。”
说着又十分窃喜,本的战神反派,居然会将她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眼中,甚至是全神戒备,这对她是莫大的认可。不说这里的封建男人,就是她当初在后世念工作时,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性别歧视,无论什么,女生做得好了,都是运气,都是被让着的,终归不如男人有长远的发展。没有男人承认女人也是拼命积极进取的,也是什么都能做好的。
呼延靖握紧了双拳,莫名想解释一句,他并不是防备她,而是觉得自己卑劣,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忍不住想要亲近。然而,他忽地又意识到,这个女子太聪明,未必以后不是对手,她甚至有可能会是比顾燕衡更强大的对手。
想要解释的话被咽了回去。
但是齐云逸却兴奋地变了腔调,她几乎掉下眼泪朝他大声道:“我不怕你将我视为对手,我只怕你不屑与我比,将我视为玩物。”
呼延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个厉害的对手,但我不希望与你为敌,可我也无法相信你。”
齐云逸怔怔掉下眼泪,她自穿越以来的所有愤懑、耻辱和委屈,自这一刻爆发出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呼延靖,如果我注定要死在这个乱世,我希望最后是你来执剑,我宁可死在高尚的对手刀下,不愿苟活于卑鄙的小人荫蔽中。”
呼延靖高高的身形立在夕阳之下,影子拉得长长的,冷风翻飞他的青袍,飒飒作响,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良久,才点头道:“芸儿,她好吗?”
齐云逸不知道,她来了这里,那真正的芸儿去哪儿了呢?是高烧而死还是去了她的世界?她宁愿她是去了她的世界,尽管她在那里会跌跌撞撞,但总归不必将自己一生的命运希冀在一个视她为蝼蚁的男人身上。
她还是点了点头:“她很好。”
呼延靖在得到她的回答之后,微不可闻舒了一口气,抽出长枪,朝齐云逸道:“就此别过。你回去,只说一到墙外,我便丢掉你即可。”
齐云逸鼓着腮帮子略略思索一下,顾燕衡可没这么好打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呼延靖的长枪夺了过来道:“借你兵器用一下。”
说完闭上眼睛,用极快的动作将长枪的矛头扎进自己的脚上,一股钻心的疼攫住她的全身,她被这股痛感刺
激地狠狠抽搐了一下,浑身透出冷汗。
亮银长枪呛的一声掉在地上。
呼延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立时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用苦肉计来洗清嫌疑。
理智是一回事,可他却忍不住蹲下来,想帮帮她。
齐云逸满头是汗,嘴唇发白,控制不住的生理性掉眼泪,她一张口,声音都变得嘶哑:“别,顾燕衡疑心很重,不这样瞒不过他。”
呼延靖伸出的手就停在了半空,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更强韧,也更当机立断。有一种惧意从心底升起,她的心好硬,他对她,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后退,不能靠近。
许久,呼延靖从袍子里掏出一只瓷瓶,放在她的脚边:“回到房里,每天外敷两次。”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他怕走得不够快的话,会忍不住回头,亲自给她治伤,可笑的是,他才认识她半个时辰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