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家,恰好苏力德来他家喝酒。
都说丈母娘看姑爷,越看越欢喜,其实老丈人何尝不是呢。
苏力德看着未来“姑爷”回来,绉绉的样子,个头也长高了许多,心下欢喜,眼里充满了喜悦。
窦青山看父亲和苏力德喝的热乎,唠的热络,他心里不是滋味。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跟他说过,希望他和苏强的关系比他和苏力德还好,希望他将来娶了苏梅,生儿育女,让两家的友情时代流传下去,成为世交、至亲。
出于礼貌,窦青山跟苏力德打了个招呼。
苏力德爽快、清脆答应一声,说:“青山回来了,饿了吧,洗把手一起吃饭吧。”
窦青山哦了一声,做贼似的回到小屋,关上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心事。他从小就怕父亲,父亲脾气暴躁,头脑简单,他作为老大没少挨父亲的棍棒。
父亲总把那句话挂在嘴边,嫌他窝囊,嫌他没有男子汉气概,使他时常在他面前感觉自卑,挺不起胸,喘不上气,压抑得要命。
窦青山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父亲知道他爱上了徐翠翠,而不去喜欢他指定的儿媳妇苏梅。
而且,他不仅不喜欢苏梅,竟然还和苏梅的哥哥苏强,因为一个女生翻脸。那样的话,父亲的老脸往哪搁?他一辈子要强又要面子,吐个吐沫是个钉的人,被儿子“背叛”悔婚,丢人丢大发了,他肯定无法接受,暴跳如雷,痛骂自己。
就在窦青山胡思乱想之际,母亲推开门,问他咋的了,咋不出去吃晚饭呢?
窦青山把被子蒙住脑袋,说学习太累了,脑袋有点疼,不想吃饭。
苏力德听说未来姑爷头疼,忙放下酒杯过来,关切地问了几句,还伸手在他额头上摸摸,然后给他号脉。
母亲也跟过来,问苏力德有没有事?
苏力德对母亲说:“这孩子脉象有点虚,还有点乱,是学习累了脑子,回头我给他配两幅草药,煎水给他补补脑子吧。”
说完,两人出了屋。
窦青山听见,外屋的苏力德低声对父母说:“青山这孩子心事重,你们别太逼他,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考不考上大学无所谓,只要身体好比啥都强。反正咱们林业的子女,现在都能找到工作,我家苏强不也挺好吗,早早上班挣工资,过两年给他说房媳妇,我就能抱孙子了。”
窦青山心想,哪跟哪啊,你咋知道我考不上大学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苏强?你家那苏强,还好意思提?
想到这,窦青山想起下午苏强找他谈话的事,也就想起了徐翠翠。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顿时扑闪扑闪地出现在眼前。
不一会儿,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在睡觉。朦胧中,徐翠翠拿着一个狗尾巴草进来,在他脸上、耳朵上撩拨,试图把他弄醒。可他就是不醒,徐翠翠就一个劲儿用狗尾巴草撩拨他。
突然一声断喝,窗外探出一个人头,是苏梅。
苏梅匆匆走进来,对徐翠翠横眉冷对,说:“你个小贱人,我家男人睡得好好的,你凭啥来撩拨他?小妖精你快滚,不然我就收了你!”
徐翠翠偏不走,依然笑着撩拨他。
苏梅就恼了,扬起手里的一只吃饭的碗,对准徐翠翠说了声“收”。
徐翠翠就像《西游记》里的情节,一下委顿在地上,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被苏梅那只碗里散发出的金色光芒罩住,吸了进去……
“你要,不要!”
窦青山疾呼,从梦中醒来,发现汗水湿透了枕巾。
苏强只要有时间,就来学校转悠,给徐翠翠献殷勤。
在苏强找窦青山谈话前,窦青山并没在意自己跟徐翠翠的感情,只是觉得他和徐翠翠两情相悦,心里有对方就行了。可现在不同了,苏强那小子鸟枪换炮,穿着光鲜亮丽,而自己还是一个穿着有补丁衣服的高三学生,就有些寒酸了。
逐渐地,窦青山学习开始分神了,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结果他没有考上大学,只考上了中专——省林业学校。
录取通知上写着,窦青山学的是营林专业,通俗地讲,就是学习如何植树造林。
窦青山不甘心,想复习一年,拼搏一下。
“考上了就行,只要毕业包分配,管啥大学、中专的,都一样。”边秀珍知道儿子要强,害怕他上火,便想着法安慰他。
窦大虎更是干脆,“你这个专业好,老子喜欢。植树造林,继承老子的事业,好得很啊。”
窦大虎现在正遇到一个难题,这些年他们没少造林,林场附近的十几座山,都被他们栽上了树苗子,有些树木长得比大腿粗了,煞是招人欣喜。可是,林子开始受病,林场技术员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去县林业局找专家来诊脉,费力又费事。
窦大虎觉得,儿子在专业学校掌握了科学知识,将来回到林场,可以更好、更准确地指导造林,也可以及时诊断出病虫害,免得森林遭受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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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青山被父母说得动摇,就不再提复考的事。
离报到时间还有一个月,闲得没事可做,窦大虎就逼着窦青山和他上山管护林子。
干了几天,他被晒得黢黑,母亲心疼了,说:“儿子很快就要去省林业学校报到,你让他成天跟你钻山林,晒得跟泥鳅似的,那么磕碜,咋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