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朝中推行改革,树立了无数仇家。光看去年的夺情风波就知道了,那些人平日里隐藏在暗处,一有机会就会跳出来狠狠咬他一口。他在世还压得住,若是他百年之后,他的子女如何招架的了?
要想让张家的富贵一直延续下去,就得让儿子们投身官场,做到宰辅高位。
唯有手中攥有权柄,才能真正心安。
“此话怎讲?养廉和增金花银入内有何关系?”
“父亲大人,我朝士大夫俸禄极低,若是只吃俸禄难免过的拮据。陛下将金花银入内看似是为了自己,实则是为了赏赐大臣。二十万两银,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官员的压力,至少京官这一块不必再火中取栗了。”
张懋修恭敬作答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若仅仅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京官有地方官的敬奉,地方官有火耗。他们有的是办法捞钱,所捞银钱数万数十万两,又怎会把区区内赏赐放在心上。陛下的心是好的,但只怕收效甚微。”
见张居正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张懋修亦十分忧心。
大明以孝治天下,百善孝为先。
张懋修既为人子,父亲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父亲茶饭不思,他也就抑郁不已。
自打父亲回到江陵老家,胃口一直便不怎么好,吃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张懋修命人遍寻美食,仍然不能让他老人家满意。
府中采买管事张敬刚刚买了一批唤作‘手抓饼’的饼子,张懋修想要献给父亲尝尝,可又怕父亲嫌弃这饼子普通提不起兴致,便打算找个由头引着父亲亲自前去饼铺前看看,没准见了‘手抓饼’火爆销售的场景,父亲便有了尝一尝的心思。
思定之后张懋修恭敬的冲父亲一礼道:“父亲大人,朝事虽然重要,可也不急于一时。父亲总在府中这么闷着,儿子看的于心不忍。儿子斗胆请父亲出府散散心。”
张居正本就最喜欢这个三子,见他一心为自己着想心头便升起了一团暖意。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啊,吾儿一片孝心,为父甚是欣慰。”
张懋修大喜,连忙告退前去换便服。他一出屋子便唤来采买管事张敬,与他问清楚了手抓饼铺子的位置。饶是这般张懋修还是不放心,嘱咐张敬道:“你还是差人提前去知会一声,叫他提前做好准备,莫要出了差池。”
张敬听闻老爷和三少爷要换便服出府,还要前去手抓饼铺子着实吃了一惊,可他不敢多问什么点头领命,立刻派人前去通知宁记手抓饼铺子了。
张懋修心中慨叹道,只希望他的一片苦心能换得父亲大人胃口大开,这样他这个做儿子的便也知足了。
......
......
宁修正自在屋中读,老爹宁良便夺门而入,大口喘气道:“修儿,快,快随爹到前店来。”
“发生什么了,爹您慢些说。”
宁修放下本,和声道。
宁良却是一把抓住宁修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来不及慢慢说了,张阁老家的下人已经到了店外了。”
“张阁老家的下人?”
宁修却是一脸惊诧。
张家不是刚刚派人来买过手抓饼吗,怎么又来了?难道这么快手抓饼就被吃完了?
有生意送上门自然是好事,何况这主顾还是张家。
只要能够和张家搭上话,以后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儿子这便随爹去。”
宁修随着老爹来到前店,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张家仆从焦急的站在铺子外。
“老掌柜,你们可得做好准备呐,我们张管事叫我知会你们一声,一会我家老爷、三少爷兴许会来你们铺子一趟。”
宁良已经惊得口不能言,宁修也是惊诧不已。
我了个乖乖,张居正要来手抓饼铺子?还有那个什么三少爷,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家三公子张懋修吧?
作为一名晚明史研究爱好者,宁修对于张居正的了解可谓透彻。
张居正育有六子。长子敬修,次子嗣修,三子懋修,四子简修,五子允修,六子静修。另有几个女儿,只不过记载不详。
这六个儿子中长子万历八年中进士,次子是万历五年的榜眼,三子是万历八年的状元,四子在锦衣卫衙门任职,五子荫尚宝司司丞,至于六子,因为年幼没来得及安排张居正就病逝了。
张居正凭借自身权势给儿子们铺就了如此通畅之路,真是让人感慨羡慕啊。
张懋修如今只是个秀才,不过按照历史的进程,明年乡试,张懋修必定中举,而后年的大比张懋修则会中状元。一同中进士的还有张家大郎张敬修,以及次辅张四维家的公子张泰征。
一想到这里,宁修心中就十分痛苦啊。
乡试还好说,张懋修,张敬修,张泰征应该是会在顺天府参加乡试,不会占名额。可会试、殿试怎么办?
跟首辅、次辅之子争名次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哎,还是老老实实以中进士为目标吧。
见这父子二人皆默然不语,那小厮急了:“我说二位你们可得准备好啊,我家老爷自打回到江陵老家很少出府的,这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切莫出了差池。”
宁修连忙拱手礼道:“多谢这位小哥告知,小可一定会把一应事宜准备妥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