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封信一出口,承平帝便已然知道这个丫头拐了如此大一个圈子,到底还是为了应家而来吧?好巧的突破口。她与应家并无瓜葛,她也没有身份地位替应家翻这大案,她居然找了一个突破口,想要四两拨千斤。
聪明人的举动。直接翻案便是直接与皇权对抗,她自细微处出手,化解为难,还不惹到天威,真是个好盘算。
“先说说你的第三个证据吧。”皇上继续。
云衣点头,“民女听闻,今日应侯府获罪曾查获通敌信件若干,民女根据家中所遭劫难猜测,那些信件恐怕正是当初赵老将军想让魏家摹写的信件。民女斗胆请皇上拿出那些信件,请精于此道之人鉴定信件真伪。”
“皇上,这女子一看就居心叵测,顾左右而言他,说不定是外邦派来搅乱朝局的人啊!”赵老将军阻止,有汗自额上留下。
皇上却从头到尾也没搭理他,对云衣道,“你说精于此道的人,你可有可靠人选举荐?”
“民女才疏学浅,却知道皇上曾经在京城之内推举过七位才女,为首一位苏尚之女苏待晚小姐,听闻自幼于写字之事上天赋极高,兴许可以一试。”云衣敢在这里说出苏小姐,是因为那日璃瑄送来的字条,那上面写着:苏小姐于宫宴中寻我,告知字迹虽像却当真有假,愿意作证。
“好,去传!”皇上下令,又补充道:“将应家父子也传上殿来,如此好戏,怎可缺席。”
云衣抬头看见上座的皇上看着她目光幽深中有兴奋,旁边的皇后娘娘看着云衣的神色已然如当初那般慈和。她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一二。皇子队列里的璃瑄替云衣捏了一把汗,而四皇子璃玠却连后背都要湿透了……他不知道云衣知道多少,是否会供出他来……
没过多久,应家父子和苏小姐便都到了。
云衣和应简远对视一眼旋即错开,但是两人心中都很复杂。应简远被带出时听闻了云衣滚钉板告御状的事情,闭上眼眸绝望至极。他万万没想到云衣会选择这样一个最惨烈的方式来开局,想想那些钉子扎在她身上,他只觉得心都要被扎碎了一般。
证物被取出,苏待晚看着信件良久,思索着措辞。之前,父亲将这些证物偷偷带出给她看,她比照老侯爷的日常信研究了一晚上方才在几个折笔上渐渐看出端倪来,最终确定这些信件为摹写,而非老侯爷亲笔。
苏待晚要来纸笔,边说边放大笔迹讲解开来:“虽然摹写的笔记非常精湛,但是折笔处的顿笔方式细看之下全然不同。老侯爷的折笔力度更深,折笔更利,行笔更果决。而这摹写之人学得虽像,却习惯性折笔之处更圆滑,很多字看起来很像,但是个别字写得快些,便能看出一些破绽。信件应该不是出自老侯爷的笔迹。”
她将证物奉还,并将自己摹写的两个笔迹一并呈上。皇上左右看看,再看向那信件,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信件若是假的,扣在应家头上的罪一下子便少了一大半。
皇上看向应家父子,“老侯爷与突厥对战多年,为何他们偏偏今年送来礼物?这实在给了有心之人机会啊。”皇上晃了晃手上的信,然后丢在一旁。
应老侯爷回答,“臣也觉得有诈,故而收到礼物之后便写信传往边境,想询问事情原委,建议边关加强戒备,留意突厥动向,以防有何变数啊。”
这时,曾经云衣找上门的那位张将军走出队列,跪下道:“皇上,臣不敢欺瞒……臣于年前,也收到过一份突厥的贺礼,只是比老侯爷晚了些日子。”
有几位将军见事情如此,也纷纷出列表示自己也收到了些东西。
云衣跪在后面心中轻笑,蓝达啊蓝达,看来你还真的帮上忙了!
送礼这事只得暂时按下不谈了。
“那这些摹写的信件是怎么出现在应侯府上的呢?”皇上问。
苏大人出列,“皇上,近日有名女子投案,供认受赵老将军家的人指使,前往应家传递消息,藏了这些假信。不过她一面之词,并无更多实证,臣还在查证审问中。”
皇上笑笑,没有追问,换了个话题,“关于军中账目一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刑部大人看不下去,明显觉得苏家倒向了应家一边,“启禀皇上,那账目上可以看出军资大量被挪用,数目款项各处均有问题!”
璃瑄上前,行礼,“启禀父皇,应简远的亲卫之前持了您的玉佩来寻儿臣,他自边关归来,带来了军中的账目底本。儿臣本欲今日禀明父皇定夺,如今人和账册都在外面等着。”
“哦?来得好是时候。传进来。”皇上看着底下这套活络的大局,心里已经有些数了。对应家的这次敲打,看来也便如此了。要说想拔掉应家,其实他没有这么想,朝堂平衡,他只是要让手持重兵的应家时刻警觉。
云衣跪在那里知道自己这摊事情,大体就结束了。
之后青滩呈上账目,皇上看了看,丢给刑部大人,“你自己看看这个。”然后便低头把玩着那块曾经他赏给妃家的玉佩,觉得很有意思。看着卿云衣跪在人群中,一派没自己什么事情的样子,再看看应简远的淡定,真是一出好戏。
皇上把那玉佩递给太监,指了指卿云衣。太监马上将这东西递到云衣面前,云衣诧异接过来,皇上问:“见过这个吗?”
“不曾见过。”云衣回答。
“妃羽裳是你什么人?”
“是我同胞姐姐。”
“朕为何从未听说妃家有同胞两姐妹。”
云衣于是将曾经妃家母亲口中的那个故事原封不动讲了一遍,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为何忽然知道了?”皇上问。云衣卡住,她一直这样讲,却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故事有这个地方讲得不太圆。多年不知道的隐情,为何现在知道了,于是只能临时编纂,“想来是姐姐走了,母亲他们太过思念,才来寻我的。”
皇上倒也没深究,看着应简远,“朕赏给妃家的,不是让你拿来假公济私乱用的。”
应简远低头,“臣知罪。”
从皇上只在考虑这些小事上应简远便知道,应家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