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院子里传来敲门的声音,蓝达一马当先跑去开门,和门外人交流几句,便来找云衣。
云衣点头,她回头看看清欢和穆宇,两人已经听了她的交代,都点头了然。几个人便一起出门去了。这个时间看起来,宫里的宫宴已经要散了,各家大臣结束宴席纷纷回家。
赵老将军今日春风得意,喝了些小酒,浑身别提多舒畅了。应家的事情恐怕大年初五一正式开朝便要定下来了,到那时候,他便更加不同了。
马车晃晃悠悠,和他一起进宫赴宴的长子赵楚飞也是一脸洋溢的表情。
突然,马车外发出“当啷”的一声响声,两父子都是一震,挑开帘子,只见马车门边钉着一根镖,样式粗简,却充满草原风格,两父子陡然心惊。
那根镖上叠着一个纸条,赵老将军拿起来看了看,陡然睁大了眼睛。
月黑风高,郊外树林间,在这各家团圆守岁的时节,这里却站着两拨人。
一边是紧张的赵家两父子,而另一边是依旧看起来大大咧咧抱臂昂着头,拿眼睛俯视两人的蓝达,他身后站着四个魁梧侍从,那些人打扮虽然尽量低调,可是仔细看便知那张脸确定无疑是突厥人。
赵老将军打量蓝达,惊异得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才要开口,蓝达却抬手止住了他:“老头子,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之前说得,都不算了!”
“什么?!”赵老将军有些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蓝达烦躁,显然对这个家伙不屑详细解释,“我们要撤出,不玩了。”
“这,事到如今,如何撤出?四皇子可知道这件事?!”赵老将军询问。
“有什么不能,我们打算给你们皇帝老儿写个信,澄清一下,之后,咱们还是战场上见!至于你们那个什么皇子,我上哪里找他去,他躲在宫里又不出来!所以,你们不是他狗腿吗?找你们一样!”
“你!”赵楚飞对他的语气和用词极其不满,想冲上去,却被赵老将军按住,“你们这是何意?明明我们已经允诺好了你们,现在这是为何?”
“不为何,老子乐意。”蓝达骄傲,“你们这些人,太复杂,信不过。老子就是通知你们一声。”
赵楚飞指着蓝达,“你们这帮草原蛮子!四皇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树林间,清欢死死捂住孟思柔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待两拨人都消失了,清欢才松手。云衣站在那里看着愤恨磨牙的孟思柔,“现在看到了吧,也不知你是在复仇,还是在帮敌人。应家已经跟四皇子貌合神离了,你要想报仇,我到觉得找四皇子报仇更实在些。”
孟思柔绞紧自己的手指,恨恨的盯着远方,仿佛要被仇恨的火焰点一般。
清欢去把孟思柔关回去,云衣和穆宇缓慢往家的方向走。
“你之后作何打算?”穆宇询问,最近云衣的步伐走得极快,眼看之下竟然已有几分翻盘的机会,不过……天威难测,若皇上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扳倒应家,又怎么可能给她机会翻案。
“我让九皇子想办法在宫中替我传话给四皇子,约他明日一见。此外,我也要到几位老将军府上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按住这些人,免得给应家添下致命一击。”云衣盘算着,并没有留意穆宇话语中的担忧。
穆宇忽然停住步子,“再之后呢?”
云衣愣了愣,回头看他,“再之后?”
“你一个平民百姓,打算如何施为救应家?你想翻这样的大案,单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成?”穆宇痛心的责问。
云衣却眼神坚定下来,“我已经打听过了,通常,大年初二,皇后娘娘会前往京城最大的敕建佛寺护国寺敬香礼佛一日。我去拦了娘娘的轿子,告御状!”
“云衣!不可以!”没想到她是这样打算的,穆宇大惊失色,“你可知道告御状有多危险?!你可知道你去拦轿子,可能还不及说话就会被当成刺客,被官兵杀了!你现在身上还有妃家,你不能这样冲动,若皇上坚决致死应家,你的出现,可能会害人害己!”
云衣点头,“你放心,我不去替应家翻案,我告御状,去替魏先生鸣冤。”
“什么?”穆宇糊涂了,这都是什么情况。
云衣笑着走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傅放心,若我没有把握也不会做这件事。何况,皇后娘娘信佛,又是出来礼佛的,赶在这样的日子口,反而更有机会不被杀啊!这可比拦皇上的御轿安全多了!”
“为何一定如此激烈?”穆宇还要劝。
云衣却看得清楚,“一级一级上告,哪里就有人乐意上告天听了。太难,不如这样反而更容易把事情搞大。再说,当街拦轿告御状,周围万民看着,皇上便不得不审。”
“你可知道告御状需要做什么?”穆宇心疼不已。
云衣点头,“我知道。告状先要滚钉板,胜诉仍要笞五十,败了便是死路一条。”
“云衣!”穆宇看着她,冷风中,云衣长发轻舞,带着决然的神情和冷定。他再按捺不住,抬手拉过她的手腕,将云衣带入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云衣,不要去冒险,好不好?”
云衣眨着眼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穆宇双手抱着她很紧很紧,在这样宁静的夜,她似乎能听到他激动的心跳和痛心的呼吸声。她忽然回忆起和这个人一起的很多画面,很多时候他都像一个背景一样在她身后,却又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拯救她。他在一次次她孤立无援的时候陪着她,让她始终没有真的孤独过。
她将这个人当做亦师亦友的存在,那,他呢?
他说她既然是卿云衣,便不是他的徒弟了……那在他眼中,她是什么?穆宇大自己不多不少,让她刚好没有生出过其他情感来……但是现在这个拥抱,敏感如云衣,再笨也读得懂其中的意思了。
“师傅……”云衣小声叫他。
穆宇抱着她摇头,“我不是你师傅,从来不是,也不想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云衣,我只要你不要去犯险,可不可以,好好活着,你想怎样都行,只要好好活着。”
“对不起,师傅……”云衣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良久,风渐渐变大起来,似乎是冷风使得穆宇冷静下来一般。他轻轻放开云衣,看着她,眼中都是不舍和激荡的情谊,但最终他狠狠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有些尴尬而沉默的走回家。
直到家门口,穆宇才再次开口,他声音有些喑哑,“云衣,要活着回来。”
“嗯,一定会的。”云衣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