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并没有见到朱佑樘,因为朱佑樘正在歇息。太医院御医已经诊疗过了,开了药方熬制了汤剂给朱佑樘服下,朱佑樘吃了药之后睡下了,所以任何人也不得打搅。不光是张延龄,在张延龄到来之前,朝中几名重臣前来探望也是没有被允许入内。
不过,张延龄倒是在乾清宫寝宫外的院子里见到了不少老熟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陪侍在外听候差遣,跟牟斌站在廊下一起低声说话的有几名峨冠蟒袍的内侍。张延龄认识他们,虽然打交道不多,但是那几人可都是大名鼎鼎的内廷大佬级别的人物。
皮肤白胖,慈眉善目的是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那是内廷太监之首。瘦瘦高高眼神闪烁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李荣。穿着黑色裘氅身材肥硕个子高大,眼神凌厉的是东长提督范亨。这三人正是内廷权势最大的三位。还有一位太监徐智倒是没见到。
见到张延龄的时候,牟斌倒是上前来打了招呼,跟张延龄闲聊了几句。几位内廷大佬跟张延龄之间素无来往,只遥遥相互行礼便作罢。
张皇后在寝殿亲自为朱佑樘熬药,得知张延龄来了,命人传话出来,要张延龄在外等候。张延龄站在廊下许久,终于看见张皇后从寝殿出来。
“延龄见过二姐。”张延龄忙上前行礼。
多日不见,张延龄发现张皇后清瘦了许多。眉宇之间带着愁容,眼神也有些闪烁。
“小弟来了啊。”张皇后见到张延龄还是露出了笑容。
“皇上龙体如何?怎么病倒了?”张延龄忙道。
张皇后摆手道:“去暖阁说话。”
张延龄跟随张皇后进了后殿暖阁之中。内侍送上茶水之后退下,张皇后这才低声道:“小弟,皇上的病让人有些害怕,从早晨便一直咳嗽个不停。太医院御医来诊断说是受了风寒而已,说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晌午的时候……皇上咳出了血……”
张延龄吓了一跳,惊的站起身来道:“什么?”
张皇后忙道:“莫声张,我一个人都没告诉。皇上自己都不知道。咳嗽出血的帕子我收起来了,皇上也没看见。你瞧……”
张皇后说着话,伸手从袖筒里取出一方白帕。那白帕叠的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张皇后慢慢展开,帕子中间果然是一片血迹,带着些污秽之物。
张延龄心中有些慌乱。咳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那有可能是身体崩溃的象征。张延龄怎不惊讶。
“怎么会这样?”张延龄沉声道。
“小弟,我正是担心,所以才叫你进宫来的。皇上倒是吩咐了,只是受了风寒,无需闹得众人皆知的。说不必来探望。但是,我心里慌乱,只能叫你来商议。我担心,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了得。”张皇后忧心忡忡神色惊惶的道。
张延龄当然明白张皇后的担忧。皇上是她的一切,皇上的龙体安康是她最关心的事情。皇上身子若是垮了,或者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不仅是夫妻情深,也是利益攸关,她怎能不惊惶。
“二姐不要太过担心。皇上现在的气色如何?御医现在怎么说?”张延龄低声道。
“皇上吃了药之后倒是睡得安稳了,气息也平和,脸色也还好。刘院判诊断了三次,都说只是风寒之症,吃些汤剂温补便可痊愈。太医院院判刘泰德高望重,医术高明,他的话我理当是要信的,但是这帕子上确实是咳血了啊。我心里便又吃不准了。而且我本来想告诉他的,但听他那么一说,我反倒不敢将此事告诉他了。”张皇后沉声道。
张延龄道:“二姐是散心,刘院判是故意隐瞒?你信不过他?”
张皇后低声道:“到也不是信不过,我总得加着小心不是么?皇上龙体关系重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别有居心。早上到现在,外庭官员来了好几拨,我心里被他们弄的砰砰乱跳。皇上一生病,整个朝廷都不安。你没看到所有人都神色鬼祟的很么?本来我该告诉他们的,但是我担心他们知道皇上咳血,会发生什么事。”
张延龄觉得张皇后似乎太疑神疑鬼了些。不过关心则乱,也难怪她如此。于是安慰道:“二姐,你且莫太过担心。我觉得不会有事的。”
张皇后皱眉道:“你又怎知道了?都咳血了,难道不严重?我是叫你来商议此事,要不要告诉众人皇上咳血的事情,可不是要你来打马虎眼的。”
张延龄想了想道:“这样吧,二姐将这帕子交给我,我带出宫去让别人瞧瞧去。真要是病症严重,有经验的大夫看了便知。倘若真是重病,再做计较。”
张皇后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暂且不能声张。照儿来探望我都没敢说。你带出宫去让别人瞧瞧。但要尽快的回禀我。”
张延龄点头答应,找了一个小纸包将那方帕子裹了带在身上。起身便告辞离开。张皇后起身送了张延龄离开,回过身来坐在怔怔发愣。丈夫的背叛确实让她很恼怒,今年年初的事情之后,皇上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处在一种微妙之中,似乎若即若离,冷淡了许多。但无论如何,朱佑樘是她的一切,朱佑樘生病咳血,她的心里已经慌的没了主张。
唯一能让她信任的便只有自己的小弟延龄了。
……
张延龄快步离开乾清宫往宫外去。一路上张延龄心里也很疑惑。距离历史上的朱佑樘的驾崩还有半年时间,难道说朱佑樘便是从此刻一病不起的?难道这咳血之症便是朱佑樘的死因?此刻便已经是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