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收拾好桌面,杜缶兀自坐下,顺手倒了一杯茶。温热的茶香从壶嘴呼噜噜地冒出,杜缶斟至一半,放下茶盅,轻轻嗅了一口,黑珠子轻轻一笑。这吃饱喝足,再来一口茶还真是相得益彰。
杜缶很快嘬了一口,啧啧出声。
杜直知换好衣服后,就听到杜缶的咂嘴声,眼里一阵嫌弃,嘴角却微弯了起来,这喝茶也能这么有滋有味的,也就他杜缶了。
“杜三友。”杜直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袍衫,整个人格外清爽,他眉眼轻笑,见杜缶兀自喝着,悠然出声问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饮茶,那我就考考你。你手中所执,杯中所饮,是为何茶?”
杜缶眉间一蹙,不就是茶吗,有什么可问的。再说了,他也不知道,他这样问摆明了就是欺负他不懂茶,可是看着杜直知面上昭然若揭的笑意,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像极了弯弯的月牙,但此刻更像是个狡猾的狐狸。
他才不会乖乖地跳进他的陷阱里,杜缶好看的薄唇微勾,两颗黑玉珠子翩翩掠过手中的白玉杯,轻轻一笑,声音悠缓道:“不知道。”
“不知道?”见杜缶说的理直气壮,面无异色,杜直知觉得好笑,又觉得理所应当,很快也就无趣了,直接道:“这是十掌风叶,因其树高十丈,叶大如掌,风吹叶坠而得名,简称风叶茶。坊间又名,猴儿茶。”
“十掌风叶”杜缶看着杯中的橙黄明亮的色泽,闻着缭绕鼻尖的清香,凝眉下的黑玉珠子越发出神。
看着杜缶认真的模样,杜直知眉毛一抽,这家伙怎么这么精神,看着还有几分好学的样子,难道这茶还能越喝越精神?
算了再等等,既然他这么好学,那他也好为人师一次,得亏他做了番研读。
杜直知清了清嗓子,端足了架子,兀自开口道:
“这十掌风叶啊,有三难。第一难是地势凶险,茶树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非常人可得,稍有不慎,便人毁茶亡,可谓富贵险中求。第二难是考验采茶人的功夫,十掌风叶不可落地,落之即红,红则功效大减,因此采茶人需在风吹叶坠之时采茶。这时的茶叶最为鲜嫩,经过烘焙调制,煮出来的茶汤才更为色泽清透、润口回甘、气味醇正、清香持久。但这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对茶树发芽时机的把握。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茶芽十年初绽一次,一次七日而萎,过而不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三难,这十掌风叶也珍贵稀少,说它是茶中状元也不为过。”此时杜直知为自己的博学而沾沾自喜,更为杜缶面上那双眼睛的困惑,更是喜上眉梢。
杜直知话锋一转,劝道:“正好你也是个状元,这武状元见茶状元,杜三友你可得多喝点。”
“再说了,这可贵着呢。”
此时,杜缶的脑子里一片昏沉,可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说得那些话不断地刺激着他,而他根本都听不进去,可又听的断断续续,记住了些,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缶蹙眉呢喃道:“十年发一次芽茶状元多喝点”
“对啊。”杜直知眨眨眼,赶紧给杜缶满上道:“来来来,多喝点。”
杜缶摇晃了脑袋,看着杜直知素净的手给自己满上了茶,清幽的茶水晃动着,他也在晃,杜缶眉色一凛,可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抬眸看着眼前殷切的人,皱眉道:“你对我下药了。”
听着杜缶的声音虽然有些恍惚,但语气冷硬惊人,几乎咬定就是他下药了,杜直知惊得握紧茶盅,这家伙怎么都快被迷倒了,目光还这么敏锐,不愧是武状元啊。
杜直知没敢看杜缶的眼睛,多半是心虚,当然也是不忍心,立即抿嘴否认道:“没、没有啊。”
杜缶觉得眼皮好重,脑子又乱的一塌糊涂,咬牙道:“这根本就不是十掌风叶”
“诶,你怎么知道的?”杜直知倏地抬眸,惊讶道:“厉害了,杜三友,这确实不是什么掌什么叶子。”
见杜缶一双眼睛虽然昏沉却格外锐利了起来,杜直知吓了一跳,果然还是不该看他的眼睛,索性直接站起来道:“哎,还是你了解我,这十掌风叶这么贵,我也没钱,肯定买不起,这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茶罢了,只不过也不普通”
“因为小爷我加了点独门秘方,俗称蒙汗药,不不不,太低俗了,应该是蒙三友药。不对,这太嚣张了,应该是蒙三药,嗯,就是这个,杜三友,这个是蒙三药来的。”
“砰”地一声,吓了杜直知一跳,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杜缶闭眼趴在了桌上,愣道:“杜、杜三友?”
“喂,真睡了?”杜直知狐疑问道,但看着杜缶像是睡着了,还喃喃自语,他听不清楚,可是又怕他醒过来,上前在他耳朵轰炸道:“杜三友杜三友杜三友”
见他还是没反应,又问了声:“三哥?”他不是最喜欢让人叫他大哥的吗?见他没反应,蹙眉,鉴于以往被骗的经历,还有刚刚杜缶的那眼神,杜直知继续试探道:“大人,杜正清来啦?”
“大侄子要逃跑啦?”居然毫无反应,那他放心了。
“哇啊,这药究竟是什么来着,像蒙汗药,可貌似有点猛啊。”杜直知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的瓶子,惊叹道:“连杜三友这家伙都被无声无息地放倒了厉害!”
“看来他没买错。”很快杜直知放入怀里,“出去一定要多去进点货,毕竟江湖险恶啊。”
说着杜直知赶紧去收拾自己的行囊。但很快杜直知顿住,若有所思呢喃道:“不过,杜三友怎么知道那不是十掌风叶的,他又不懂茶真是奇怪”
十分钟后
“三友啊,对不住了,我真的必须走了,一个月后再见。为了补偿你,我把我的小金龟全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保管他们。再见。”
门“吱呀”关上了。
此时,盖着杜直知金龟被子,枕着金龟枕头的杜缶酣睡着,很快眉间一蹙,呢喃声溢出:“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