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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八百首级

此界杭州,相传禹王南巡,会诸侯于会稽,乘舟航行经过这里,并舍其杭(“杭”是方舟)于此,故名“余杭”。还有一说,禹王至此造舟以渡,称此地为“禹杭”,其后,口语相传,讹“禹”为“余”,乃名“余杭”。

始皇帝统一天下,在灵隐山麓设县治,称钱唐。《始皇本纪》记载:“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这是史籍最早记载“钱唐”之名由来。

大成时期,杭州仍称钱唐随后一度改钱唐为泉亭县;大成末期,复置钱唐县。此时杭州农田水利兴修初具规模,并从宝石山至万松岭修筑了第一条海塘,西湖开始与海隔断,成为内湖。

武周时期,升钱唐县为杭州府,置余杭、临安、淳安、桐庐、钱塘六县,故方有今日大汉云州属下杭州府,所以杭州又可称钱塘府、余杭府。

此杭州非另一个时空的彼杭州,虽说物产丰富,出产繁多,依然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人间天堂”美誉,但人和风景并不如另一个时空冠绝天下。此时的西湖还是一个湮塞小湖,湖水益狭、葑草蔓蔽、公井俱废、湮塞为害;没有灵隐寺、没有虎跑泉、没有千岛湖、没有皋亭山、没有青山湖、更没有瑶琳仙境。此世的杭州就像一个含苞欲放的绝世少女,亭亭独立青莲下,却无蜻蜓立上头,说直白点:尚未开发出来。

此世杭州,余杭既是县城也是府治所在,与钱塘县一道合为杭州膏腴之地。世家大族、高门大户大多聚集于此,余杭县城更是其中翘楚。府城之内,殿堂楼阁汗牛充栋,绿瓦红墙美不胜收。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沿街叫卖,衣物小吃、胭脂水粉、首饰香囊、字画挂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若要找出其中最大、最美、最壮观的府邸,所有人都会异口同声——颜家。有诗为证:

颜家起甲第,朱门大道边。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累累六七堂,栋宇相连延。一堂费百万,郁郁起青烟。洞房温且清,寒暑不能干。高堂虚且迥,坐卧见南山。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攀枝摘樱桃,带花移牡丹。主人此中坐,十载为大官。

这,便是颜家在余杭县、杭州城中的地位。除敕封血衣伯府第所在的颜家主宅,二房、三房、四房直到九房,三百余套高门宅院,占据北城整整三分之一地界,剩下三分之二方为府衙、县衙和其他望族宅院。这还是颜家“衰落”二十余年情景,可想而知鼎盛之时,颜家何等场面。

亭台楼阁间有一宽敞大厅,十余老者、中年男子端坐其中,或温尔雅、或眉目含威、或深沉内敛、或狡诈市侩。若有明眼人看到,当能认出:此间乃颜家二房主厅所在,堂中十余人或为颜家各房当家,或为杭州府门中人,齐聚一堂。仔细看来,除长房外,竟全部到齐。

“‘他’就要回来了,诸位,都是个什么意思!?”主位老者咳嗽一声,打破堂上沉闷。此人脸色阴沉,眉头紧皱,仿佛一抹愁云久聚不散,说完话如鹰隼般看着堂上众人。

“二爷,您怎么想的各房心里都敞亮,我就摊开了说吧!我家兄长就这么一个嫡亲孩儿,我那侄儿还如此能耐。三年前尚未成年,大家拖着此事也就算了,这次他回来就是继承家主之位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坐上那个位置?谁服?谁能?谁敢?”说话之人虽目光狡黠,但也一表人才,吊儿郎当却有别样风采。

“颜老三,你这么说就过了!二哥也只是问问大家意见,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他’以前是怎么个人大家都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的人继承家主之位,哎!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瞪我,只是有意见,说出来大家一起好商量!”说话人是四房太公。

“四哥,你莫要这么说,不管子卿以前如何,也是长房嫡子!如今在北面又闯出偌大声威,继承家主之位我看没什么不妥”说话人乃五房当家。

“五哥,就是在北面弄出的声势实在太过‘吓人’,我等才要慎重。那方鸣石私贩军马不说,那封奏疏太过骇人,大哥儿为何非要和他粘上关系?还要为万世开太平!这不就是说现在不太平么,这不是直接和当今对着干?那能得个好?要我说,赶紧和那方鸣石划清界限才是当务之急,”开口老者乃是六房当家,一脸忧心忡忡。

“笑话!方公浩然正气世人皆知,那些个埋汰货往他身上泼脏水天下谁看不出来!?两百匹军马——我呸!”刚说话的颜家老三朝地下吐出一口浓痰,惹得二房太爷眉头紧皱,“我侄子能得方公赏识,那是别人羡都羡慕不来的好事,我看是有的人眼红才是!”

“颜老三你说谁眼红呢!?”“说谁谁心里清楚——”

“好了!争这个何用”眼看议题跑偏,二房太公烦躁不已,虽然明知颜绍成三兄弟感情不错,要想老二老三“倒戈”支持自己希望不大,但心底一丝欲念还是支配自己“尽尽绵薄之力”,“你们其他几房怎么说?”三房和自己不对付,五房刚才已经明确支持长房,现在就看七八九几房说法。

平时小恩小惠收买、拉拢的事没少做,但临到头来还是只有四房、六房铁杆支持自己。看七八九三房久久不吭声,两方都不愿得罪,二房太公一阵气馁。若颜子卿战死凉州也就算了,如今载誉归来还顶着个“血衣侯”这么吓人的名头,早说好支持自己的几房如今也没了声响,真是白眼狼——二房太公如是想。

“老二啊,你怎么说!?”二房太公再次打破平静,既不愿往死里得罪“血衣侯”,只好让颜子卿叔叔,颜绍成庶弟,长房分出去的庶二子颜绍恭表态。

颜绍恭是嫡脉绍字辈唯一中举之人并在杭州担任通判,杭州通判从七品,品级不大,但已是举人“普通情况下”能晋升到的顶点,再往上是知县,致仕前能提上这个级别就是邀天之幸。全杭州府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通判皆可裁决,实权仅在知府之下,若是结合颜家在杭州势力……平日颜家诸多事情劳烦于他,话语权自然重些。

颜绍恭气度雍容,仪表非凡,眉毛一竖,煞是威严。刚才只是抚须沉默未发一言,二房太公问起,终才端起茶碗轻吹浮沫,小啜一口,抬起头:“千年颜家,天下七望,如今还剩多少气概?”此话一出,大堂安静下来,死一般沉静。

“不算北面,我颜家除了二太爷家一名族兄在蜀州担任巡抚,可还有五品以上大员?”北面二字的意思众人都懂,颜君武的事,深深刺痛着众人心扉,大堂气氛更是压抑。

“最近二十年,族田日渐萎缩、族产逐年稀薄,绸缎产业在云州所占由七成降为四成。原因大家都明白:坐吃山空、游手好闲所致!颜家以香传家,如今族中秀才者不到十人,千年未见!”

“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争的?就为了几块族田?还是为了颜家的名头?若是真为了这名头,我想问在座各位一句:想好怎么应付北面了么?”一提起北面,众人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

当年颜君、颜君武兄弟惊才绝艳,双双进士及第,传为云州一段佳话。兄弟二人当中,颜君武从解元到会元到状元,三元及第明显更加出众。颜君武身为次子,没有长子身份,颜家长房太爷过世后,族长之位经家族一致推选落到了兄长颜君之手。由此揭开颜家兄弟几十年不和的序幕……

颜君武认为自家兄长懦弱无能,无法带领颜家重现辉煌,故争族长之位,但受礼法所制未能如愿,一怒分家。分家原本算不得大事,哪个大家族开枝散叶后不是分开来过!但颜君武的分家不同,他要重立家门,请祖宗牌位,并打算迁颜家祠堂于神京——也就是把云州颜家改成神京颜家——这才是真正捅了颜家的马蜂窝。

这个问题的严峻程度,远比后世王老吉和加多宝的撕逼恐怖十倍,已经不是分家的问题。迁徙祠堂颜家能够抵制,大不了以死相逼,颜君武盼了十几年终究未能办成此事;可另立家门,新撰族谱,请祖宗牌位(新篆祖宗牌位供奉)这事,谁也阻止不了。几件事一做完,云州颜家和神京颜家到底谁算嫡脉?此事已成天下笑柄——几年前,正是源于此,才引得颜绍成吐血而亡。

如今颜君武担任吏部尚,阁老之下第一人,权力之大甚至不在某些阁老之下。十年如一日打压颜家后辈,希望南支颜家妥协,迁徙祠堂,这也是十几年来颜家日渐艰难的主因之一。如今被颜绍恭提起,众人哪敢搭话?颜君武为此事已经走火入魔,临终前务必要办妥的,谁挡在前面谁就是死敌。想想几年前的颜绍成,谁愿、谁能、谁敢接口。

颜老三见二哥把众人噎在当场,心中一乐,幸灾乐祸起来“没这么大肚皮,还想一口把牛吞下去,也不怕被撑死!”

“颜老三,你说啥呢,在座的都是你长辈,你就是这样敬老的?你的‘孝’字呢?”六房太爷也是火爆脾气,看理不顺,只能开始拿礼来压人。头上真要套个“不孝”二字,罪名可大可小。

“六叔,您可别挑理!我二哥也说了——”

“爷,爷,爷,爷爷——”嘣一声,房门被一掌推开。一个二十余岁尖嘴尖下巴少年破门而入,还没来得及被长辈们呵斥,就满头大汗面带惊恐道出原因:“爷爷,诸位爷爷、叔叔,大房那边,颜,颜——”半天愣是没想到怎么称呼心里的人,说哥吧,颜子卿比自己小;喊侯爷喊不出口,要按平时叫法——小白脸——还不被众长辈打死?颜了半天竟傻在当场。

“颜子卿,怎么了?”看自家孙子出丑,二房太爷接过话,让孙子下台。

“他,他,他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半月前就通知了!这杭州城是他家,他自然要回来。”看到孙子这个丧气样,二太爷一阵怒由心起,“就这事,你个没用的东西!急什么,难不成还带了千军万马回来!”颜子卿在凉州大杀四方的事,云州早有耳闻,甚至传得更神。要说这里没有颜老二、颜老三的功劳,二太爷绝对不信。

“没,没千军万马,不过他带了——”

“带了什么!?”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其他几房太爷都在笑,更有甚者当着面摇头。

“他,带了几大车人头回来——堆得和山一样,吓死人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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