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兵主任顺着斯莫尔尼宫的宽阔走廊走在前面，给跟在后面的朱可夫和伏罗希洛夫带路。沿途遇到的军人，不管是军官还是战士，都连忙把背部贴到墙根，用立正的姿势站着，给几人让路并行注目礼。

和朱可夫并肩而行的伏罗希洛夫，此刻显得心事重重，他正在考虑，斯大林为什么会在此时解除自己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的职务，并派朱可夫来代替自己？自己如果乘飞机返回莫斯科，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要知道，巴甫洛夫以前也曾经是斯大林所信任的将领，但丢失白俄罗斯的罪过，将他直接送上了断头台。

如今列宁格勒的形势空前严峻，随时有丢失的可能。伏罗希洛夫一想到这一点，不免为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如果斯大林真的要追究，那么自己没准会与巴甫洛夫同样的下场。

他们顺着狭窄、昏暗的梯子走下去，到了地下室。通讯兵主任打开包铁皮的门，跨一步走到一旁，让朱可夫和伏罗希洛夫走在前面。

朱可夫首先走进去，匆匆看了看几个正伏在沿墙摆着的电报机上的报务员，就问跟着走进来的通讯兵主任：“哪里的

电话可以同统帅部联系？”

“到这里来，司令员同志，”通讯兵主任连忙向前走去，指指室内远远的一角，答道。

坐在红色电话机旁边的一名通讯参谋慌忙起身，挺直身子，刚要对伏罗希洛夫元帅报告。 “这部电话可以同统帅部联系吗？”不过朱可夫却抢先用严厉的语气打断了他。

“是的，同志……大将同志，”通讯参谋端详着这位他不认识的将军的领章，有点慌张地回答。

“立即和统帅部取得联系！”朱可夫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那名通讯参谋：“告诉对方的接线员，我是朱可夫，请求向斯大林同志报告。”

朱可夫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以至于房间里的人刹那间全都扭过头来看他。

很快，通讯参谋就向朱可夫报告：“大将同志，电话已经接通，您可以和莫斯科方面通话了。”

朱可夫把话筒贴在耳边，毕恭毕敬地向斯大林报告说：“斯大林同志，我已就任方面军司令员！”

“很好，朱可夫同志！”得知朱可夫顺利地到达了列宁格勒，斯大林悬在嗓子眼的心，也重新放回了肚子里：“正式的任命，我会尽快派人

送到列宁格勒的。祝你好运！”

朱可夫在放下电话前，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了伏罗希洛夫，似乎问他想不想和斯大林讲点什么。但伏罗希洛夫迟疑了片刻，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暂时不想和最高统帅本人通话。

但朱可夫和伏罗希洛夫重新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受元帅邀请的列宁格勒方面军较高级的参谋人员和各兵种领导人。

元帅的几位副官已经把办公桌抽屉里的件出清了，空抽屉都有一半抽了出来。指挥员们一个接一个走进室内，按照规矩对站在桌子旁元帅说道：“允许我进来吗？”对于每一个向自己报告的指挥员，伏罗希洛夫都点头表示回答。

这些指挥员几乎都参加了军事委员会会议，知道方面军领导阵容的变化。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在司令部里担任各种各样职务的人，头脑里都会不由自主地考虑过自己今后的命运。但等他们进门后，看到伏罗希洛夫沉默不语地站在桌旁，就不再想自己的问题，而且想元帅的事了。

聚集在这里的指挥员，在别的时候倒会搜寻出不少有关元帅工作作风上的批评意见。有许

多人曾经意识到伏罗希洛夫死抱着关于军队领导方法的陈腐观念。他办事胸无成竹，有时在部队中间乱转，欢喜开冗长的会议和经常给部下“打气”，因而他们时常在心里谴责这位元帅。

但在这令人难受的离别时刻，人们想到的却是另一些情况：元帅个人奋不顾身的勇敢精神、他对部属态度的真挚、他在国内战争中所起的杰出作用。到这里来的指挥员，差不多也都参加过国内战争。

他们意识到，元帅没有把敌人拦阻住，即使是在列宁格勒外围的几处要冲地带。假使这是他的过失，那么其中也有他们自己的一份……

伏罗希洛夫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桌旁，凝视着不时打开的门，凝视着那些跨进门的指挥员，他希望有更多的人陆续进来，从而推迟最后分手的时刻。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通讯兵主任。

伏罗希洛夫明白，再没有什么人好等了，因为他所邀请的人全都集中在这里了，他瞧瞧手表，正式向众人宣布：“方面军军事委员会马上就要开会了，我们走吧。”

众人来到了会议室，会议开始前，伏罗希洛夫首先向众人介绍了朱可夫：“同志们，这

位是朱可夫大将，在战争爆发前，他就是我军的总参谋长，如今最高统帅部把他派到列宁格勒来接替我的职务，是为了继续领导你们打击德国侵略者，保卫我们伟大的城市……”

伏罗希洛夫突然不作声了，开始缓慢地环顾到会的人，涌上心头的往事，打乱了他

事先准备好的发言提纲。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后，伏罗希洛夫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用洪亮的男高音说：“亲爱的同志们，我即将离开你们了，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在场的人都觉得元帅的情绪很激动，这种激动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每个人。个别人联想到了不久前被公开处置的巴甫洛夫大将，心里不免为元帅即将面临的命运而担心。

日丹诺夫站起身，对在场的人说道：“同志们，伏罗希洛夫元帅已经完成了他在列宁格勒的使命，即将返回莫斯科担任更加重要的职务。现在，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的离开，同时也感谢他在列宁格勒期间所做出的贡献。”

听到日丹诺夫这么说，所有的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雷鸣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