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喜滋滋的落座,双手捧着画像在他面前展开——画中的少年眉目如画,风姿俊逸,眼神明亮澄澈,又带着几分桀骜叛逆之色,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
整幅肖像都未施色彩,仅用墨色线条勾描出了造型底稿,笔触细腻工整,流畅自然。虽尚未作色渲染,却已形神兼具。有如此的表现力,作画者除了功底之外,若无十足的用心,亦是不能成的。
之恺看了一会儿,手指向唇边那一抹笑意,抗议道:“我明明没有笑。”
芳芳歪着脑袋望向他,困惑道:“没有么,可我觉得在笑啊。”
“我笑没笑自己还能不知道?”
“笑了干嘛不承认……”
两个人就着“笑没笑”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因坐得近,彼此的眉眼都格外清晰,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惹得芳芳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一张俏脸愈发红得宛如天边的云霞。
她这般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情态,弄得之恺也不甚自在了。他有些尴尬的撤回目光,重新去盯那画像,不利索的转移话题道:“……就……就这速度,大约要画上好几天才能完成吧。”
“嗯……”芳芳红着脸轻轻点头,“工笔画较墨笔要精细许多,而且……我想尽量画好一点,所以……可能还要再过几天才能画完……”
她语气有些遗憾,之恺却浑不在意,“行,改天再画吧,又没说一定让限时完成。”
“可是……今天是生辰啊。也不知该送点什么好,本想画幅画,谁知又嫌;重新画……又画不完……”
芳芳越说越觉得懊恼,情绪便有些低落,一连长吁短叹了好几声。
之恺皱眉看着她,“得了得了,今天先把那张竹韵送给我吧!”
芳芳有点不敢相信,“不是嫌那幅画……”
之恺摊摊手作勉强状,“没办法啊,既然今天才是我生辰,总得收下点什么才像话吧。”
芳芳恍然般连连点头,兴冲冲的奔回案前取了画,脚下生风掀得裙裾飞扬。
“给。”
她双手奉上竹韵图,一双大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殷勤讨巧的样子瞧起来颇有些滑稽。之恺乐见她面红娇羞的模样,故意磨磨蹭蹭的不急着伸手来接,芳芳又羞又急,手一缩将画收回来,扭身佯作要走:“不要就算了!”
脚步刚一迈出被之恺捉住袖口一把扯回来。
芳芳懵了一霎,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扯到了长椅的扶手边上,她重心还不稳,惯性使得她摇摇欲坠的直朝之恺那头歪过去。她心头一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觉手腕处微微一热——正是之恺稳稳的扶住了她。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袖口清晰的传来,那样的暖热气息,令她一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一时间愈发的面红如烧,心跳如擂。
如此微妙的感觉,之恺几乎是感同身受。
然而接下来,他却将她稍稍推离了几分。
他动作十分自然,却逃不过芳芳此时此刻异常敏感的心和眼。这般的推拒,显然是在防止她栽到他怀里去。她莫名有些失落,挣扎了两下却又挣不开他,心头一纠结,胆儿也肥了,便就着手中那画,劈头盖脸的照他头上拍了过去。
之恺怔了一下,却快速的反应过来,头一偏便避开了。芳芳作势还要再打,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画夺过来。他将她两只细腕钳在一块儿,腾出一只手来,拿着画卷在她的鼻子跟前虚张声势的晃了晃,阴恻恻的笑。
“……要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打我哦……”
芳芳见势不妙,缩着脖子拼命的躲。之恺促狭心愈起,扬起那画纸便冲她一阵猛扇,直扇得她鬓发刘海乱飞,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讨厌……好啦不玩了不玩了……”
她连连求饶。两只手都被他捉住,连抱头鼠窜都不能,只能尖叫着胡乱躲闪,脑袋都快要缩到衣领里去。
之恺哪里肯罢休,扇得越发起劲。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正闹腾得欢,却听见凉亭外传来嘈杂声,一个原本守候在外的仆役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少爷,少爷,有人找!小的本让他先等着,可他偏要自个儿闯进来,怎么都拦不住他……”
之恺顿时止了玩闹,蓦地从长椅上弹起来,目光警惕,“什么人?”
话音刚落,后头的年轻男子几乎是紧随而至。他信步而入,拱手朝之恺作了个揖,不卑不亢的道了声:“二殿下。”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之恺眼神骤冷。
“是……?”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之恺老早便结下梁子的——谭宇。
谭宇的事情,之恺并没有忘记。自刑部将涉嫌舞弊一事立案以后,一直在芳芳跟前上蹿下跳的谭宇便忽然间消停了。之恺自是不以为然,本来么,此案有他亲自跟进,又格外叮嘱过严尚,更何况证
据确凿,根本无可抵赖。接下来,也就只剩下按部就班的审理程序罢了,怎么可能还出现什么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