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有时甚至会觉得恍惚:之恺这个人……似乎是阴差阳错的到来她身边,却又静悄悄的凭空抽离,一来一去,竟是一点印迹都不曾留下,就好像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至于袁光正,此刻便是退守蛰伏,伺机再战。城府深重如他,虽不肯就此认栽,然而值此风口浪尖之时,他也绝不会去顶风作案,只作消沉受挫之状,姑且退而静观,只待度过此劫。
既是如此,对之恺的事情,袁光正当然也不会随意评价。芳芳每每抓着他追问,他也只潦草的安慰几句打发,再不肯多言。
芳芳左思右想,遂又让凉春去请袁光正。
一见了面,芳芳先哭了一场,袁光正劝之不迭。芳芳一边哭一边埋怨袁光正,说为什么不告诉她之恺要去南疆戍边,害得她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云云……
袁光正皱着眉头听罢,问:“是谁告诉的?”
芳芳咬了咬嘴唇,揉着眼瞥见凉春一旁斟茶,犹豫了一下,只得回答:“凉春……说的。”
凉春大惊,手一抖,一壶茶数泼在芳芳鞋上,“小姐……!”
袁光正见状立刻喝斥:“好个长舌的丫头,这等笨手笨脚,怎么伺候人的!”
芳芳也跺脚,“还不下去!”
凉春幽怨的瞪了芳芳一眼,哆哆嗦嗦的弯腰去收拾这一地狼藉。被芳芳一个眼色丢过去,只得气鼓鼓的先下去了。
芳芳回头来,又可怜巴巴的拉着袁光正衣角,“爹爹,夫人说要关我三个月……”
“我知道。”袁光正道,“已经三个月了么?”
芳芳忙道:“还有一个月。”她不禁又哭了两声,“可是……我受不了了……”
袁光正见她满面泪水,楚楚可怜,心中自是不忍。沉吟了一会儿,遂问:“那这两个月……可有生过事端?”
芳芳一脸委屈,继续垂泪道:“我都不能出门,哪有机会生事端。”
“那好,”袁光正点头,“再忍两日,爹爹得空同她说便是。”
……
是夜袁光正便情谈款叙,小心翼翼的哄着安伶,服侍得既殷勤又妥帖。直见安伶舒畅愉悦,这才开始拐弯抹角的提解除芳芳禁足一事……安伶正值耳热之际,一时也糊里糊涂,不想拂了兴致,便胡乱应下。只事后细细一想,才反应过来,气得直骂袁光正狡诈,然而话已出口,也不便收回,只得生气作罢。
而芳芳这厢,一得了自由,便逃得飞也似的,立刻溜出门找夏小蝉。因夏小蝉知道之恺许多事情,眼下,也是唯一可打听消息的人了。
夏小蝉见了芳芳到访,自知其来意,倒也不怎么意外,只先请坐斟茶,十分自然周到。芳芳连忙客气,一边说“不用”,一边让凉春抱上一坛百花酒来。
夏小蝉便会意,遂命人收了茶杯,摆上酒壶酒盅。芳芳先自斟自饮酌了几杯,很快酣意上来,方慢慢打开了话匣子,说起清醒时不便说的话来,便也没什么顾忌了……
“他走之前……居然还来告诉了……”芳芳朝她举了举杯,满口酸气。
夏小蝉无奈笑笑,“不过是托人来捎过一个口信。”
“可他却完没有告诉我!”芳芳恨恨的捶着桌子,红着眼睛骂:“没良心的!”
夏小蝉收了笑,微微摇头,“他不告诉,自有他的原因。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肯为了做到这种地步,竟然还要骂他没良心。”
芳芳两颊酡红,一边听着夏小蝉说话,一边呆呆的望着她——她指尖莹润纤细,轻轻捏着白瓷酒盅悠悠品酒时,那模样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完不似芳芳,只会捏着鼻子牛饮,再好的美酒,也被暴殄天物。
“那一天他来家里找我,他本是好心,可我……却跟他吵架了……”
芳芳不胜酒力的趴在桌上,带着哭腔絮絮叨叨的,又说起那日与之恺的争吵来。夏小蝉听得蹙眉摇头,连声道:“别人说他什么,他便也罢了;可那般误解他,他一定很难过……很受刺激吧……”
芳芳怔怔的望着夏小蝉,“是啊,他差点揍我了呢……”
一语未尽,她屏息一连灌下好几大口,这才喘着粗气放下酒盅。只觉这幽幽酒香,闻起来倒还馥郁醇厚;一旦入喉,却又是另一番苦涩辛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