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检查几个缅人情况的时候,“逵哥”忽然发现疤脸有异动,猛地向他扑来,下意识觉得这个跟了他多年的手下是想趁这个机会干掉他,脑子里闪过了过往这么多年和疤脸产生一些冲突时的情形,想到了疤脸阴狠、凶悍的表情,于是抬手对着疤脸开了一枪。
疤脸中枪后,“逵哥”却是腰部一麻,然后意识自己被人捅了。
那刚刚在驾驶室内被他砸破了脑袋、骂得狗血淋头的另一个手下“小五”,正拿着一把直刀对他的肚子猛捅,表情狰狞,状态疯癫。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疤脸扑过来不是要对他不利,而是看到了“小五”的动作,要阻止他。
然而他左轮里总共就只有五发子弹,现在已经打完,一时间竟是被“小五”按着捅,只能惨叫挣扎。
最后依然是中了一枪的疤脸,冲过来和“小五”缠斗,让他有了逃跑的机会。
躺在地上的“逵哥”其实很清楚,自己被刺了那么多刀,伤的这么重,就算现在马上送医,马上进ICU,也基本是个死字,活不了了,更何况现在在海上,又处在这么一个情况中。
他在爬行,在挣扎,也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离那要杀他的“小五”更远一点罢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爬到哪里去。
“逵哥”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无力,疼痛感反而是慢慢地在消失,但手中握着的、没有了子弹的左轮却依旧未松开。
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逵哥”心里的恐惧、紧张、慌乱,却慢慢地消失了,脑海里开始回放着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并不是什么关键的大事件时的画面,不是他犯了多少案子,赚了多少钱,得到多少人恭维和奉承,得到多少手下的追随和忠诚,让多少人害怕和恐惧,而是一些往日里他根本不会去主动想起、根本不会去分出一点注意力的画面。
是大清早他在家乡县城路边吃着拌面,听着旁边大叔大妈的唠嗑声音,看着马路上赶着上班上学的匆匆行人;
是坐在行驶于盘山公路的汽车后座上,打开车窗,吹着山中的凉风;
是打了十几分钟的沙包,累喘如牛,咕咚咕咚喝着凉白开;
是凌晨三点多,和几个兄弟吃完夜宵走出门,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明月。
原来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果不轰轰烈烈,不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不开最豪的车睡最美的女人,就没意思,就没意义。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会看结果,不会管你怎么样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但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就是个笑话,从来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慢慢地挪到了船尾,他心中一动,下意识抬头,之前和疤脸过来搜寻过的地方、那八臂八眼海怪幻象登船的位置,一个只穿着条短裤的光头男人正坐在舷杆上,表情淡漠地望着他。
这就是……来收我魂的人吗?……
脑子里闪过这最后的念头后,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心跳停止,没了声息。
半分钟后,踉跄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拿着带血军刀的高瘦青年,捂着小腹,扶着旁边的船体舱壁走了过来,正是那捅了“逵哥”十几刀的“小五”。
很显然,在和疤脸的缠斗中,他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即便他拿着刀,疤脸又中了一枪,依然还是被疤脸临死前给伤到了。从捂着小腹的手缝中汩汩冒出的鲜血来看,伤的还不轻。
他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对着躺在地上的“逵哥”胸口捅了起来,但捅了几刀后,发现“逵哥”没动静,才意识到对方已死。
他无力地坐到地上,然后注意到,“逵哥”的脸上似乎露着笑容,而没有闭上的双眼,正看着船尾一侧。
他也抬头看去,但那方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小五”休息了一会,捂着腹部伤口,忍痛起身,先去驾驶室把船停下,然后往下走,进入船舱,走到了关着夏添火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在船舱过道里行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
船舱里的夏添火虽然没有像在废品收购站的时候被套着头套,但眼睛依然是被布给蒙着,好在嘴没被堵着,让他呼吸畅快了不少。
从被绑架到现在,他就只吃过几块肉干,水也没喝几口,现在身体已经非常地虚弱。
不仅没得吃喝,最关键的是连要撒泡尿都很困难,特别是上船之后,那些个绑匪故意不给他小解的机会,让他憋得不行的时候,只能是直接尿到了裤子上,以至于现在关押他的船舱里一股子的尿味夹杂各种臭味,十分难闻。
这种人格的侮辱打击之下,加上之前就猜测对方不论得不得到赎金都很可能会撕票,夏添火一直在找机会跟对方拼命。
刚刚船上发生异常,船忽然停下的时候,他在船舱之中,同样也能感觉到。
最初时,他还以为船是停下了,正有些紧张地等着人来把他带上去,然后找机会反抗。
但很快就发现,好像不对劲,因为就是靠岸了,这船应该也不是这么稳的,似乎从水上变成了陆上,而且周围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海浪声消失了,船的发动机声也没了,他甚至隐约地能听到甲板上的人在叫喊着什么,还有人在跑动,有种很怪异的不真实感。
再接着,声音变得更加地嘈杂,让他心下诧异,不知道上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的,他好像听什么在啃噬船体的声音,似乎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在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