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目瞪口呆,杨廷和从未在家中说过政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杨廷和摇摇头接着叹息一声:“大郎,为父也算是少年得志,这十几年间顺风顺水,也没什么需要在家里说的。但如今朝局大乱,皇上和朝臣对立,转眼就有数百年的大变局出现。我儿长大成人,马上就要步入朝政之中,你爹我也是父亲!”
杨慎终于落泪,十几年的父子眼前的男人从来都是衣服严父面孔,从不肯流露一点温情。谁知道父亲竟然面冷心热,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骄傲?甚至为了自己打破了他的坚持!
“呵呵,痴儿,为父怎能不为你着想?李东阳李大人老了,早已丧失当年的锐气,只想着保全圆满。殊不知这世道已然不同!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如今已经是正德,哪里有不变的规矩?用修,你年轻气盛,眼中胸中只有那么一本,却不是人间。为父担心有人利用于你,这才多吩咐两句。”
“爹!”
杨廷和在家中教导儿子,李东阳在府中正在和过继子李兆藩说话。
兴许是李东阳一人占尽李家气运,三子尽数夭折,无奈只好过继四弟儿子李兆藩。李东阳长子李兆先幼时聪慧,只是留连青楼妓馆,身体一直不好。将将二十七岁时,应试之后病佚,李东阳大恸。此时看着李兆藩蠢笨的模样,心中哀叹,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教诲:“玉林,朝政之事那会如此简单?在民间或是州府有黑白,到了朝中那有什么是非黑白?”
李兆藩自幼就和父亲跟着这位大伯居住,压根就不会敬畏。此刻不服气的说道:“爹,杨廷和现在是军机处大臣,又管着机械制造局,明摆着是那边的人么。杨慎可是他儿子,怎么会和咱家一条心?”
“唉!杨廷和也是正经读人,和为父其实只是政见不同。但若是将来到了生死关头,相信他会想清楚的。有些事不急,要慢慢来。玉林,不要听外面的谣传,你是宰辅之子,要稳得住!”
李兆藩的亲爹是李东阳的四弟,早早就魂归故土,因此一直和李东阳一家生活。他知道李东阳看不上他的才学,一直想在李东阳面前表现。听李东阳如此说,下意识的回答:“爹,你不说孩儿哪里会知道?唉,孩儿学识浅薄,又没见过世面,给爹丢人了。”
李东阳一怔,接着一股愧疚涌上心头:“我儿说的什么话?读不好就不能做人了?没这个道理!玉林,你哥走了不过半年,为父心中哀痛,委屈你了。”
李兆藩两行泪水流下,哽咽着说道:“孩儿不委屈!”
李东阳夜不能寐,翻来覆去之后,起身写下一封奏折,求陛下恩准过继子李兆藩为国子监太学生。
已经狠狠给了臣一棒子,接下来就该给点甜头了。小朝会之后,朱厚照移驾华殿,送给满朝武一道大餐。
“李师傅,炜弟说了,开海一切准备就绪,一月之后,就可以出海!”
南京六部已经成立黎通万国商号,京城户部牵头成立了端木遗风商号。只是京城风云变幻,谁也没有把这商号当真。今日朱厚照提起,焦芳惊喜的说道:“陛下,端木遗风已经启动了么?可获利几成?”
这家伙倒是率直,哪个读人会直接说钱?朱厚照笑着点头:“第一次由开总衙门代买,预期获利至少,三倍!”
马升微笑着听朱厚照说,听到获利如此丰厚,不禁开口问询:“陛下,获利如此之多,是不是太过?”
朱厚照摇摇头,看着刘瑾:“刘伴伴,你去过开总衙门,跟马大人说说。”
刘瑾得意一笑,朗声说道:“马大人你有所不知,过去海上贸易获利只有三倍,是因为西洋有大食人作祟。现在有了射日军护航,可直达欧罗巴,获利何止十倍?但抛开成本和意外之后,五倍是比较稳妥的预期,万岁爷是说的保守,不是海贸利润不高!”as.net
刘忠在一旁说道:“马大人是怕与民争利,而不是怕获利不丰厚!”
“哦,不会的。马大人、刘大人,这开海不是压榨大明子民,而是避开沿岸的高额税赋。所以不存在与民争利,请两位大人放心。”
李东阳点头:“如此倒是件好事!京城居大不易,京官苦俸禄低,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开海成功,也是陛下的仁心一片。”
朱厚照笑着点头:“不仅如此,海外带回金银之后,造币厂就能加大马力,朕有心废除宝钞!”
宝钞这个东西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轻巧方便携带,大宗交易也安全许多;但宝钞滥发,一直在贬值,官员的俸禄一半都是宝钞,让京城当中怨声载道。可大明一直闹钱荒,没有宝钞也不行,只好一直这么将就着。
朱厚照有心废除宝钞,李东阳是举双手赞成:“哦?陛下,老臣多谢陛下。京中官员受此荼毒久矣!”
朱厚照心安理得的接受李东阳的夸奖,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过一本奏折,递给李东阳:“李师傅,这是炜弟写的奏折。”
李东阳翻开一看,疑惑的说道:“官办票号?”
马升猛地提高警惕,狐疑的问道:“陛下,这不是前宋王安石的青苗法吧?”
王安石的青苗法被官们诟病几百年,但是华侯伟搞得这个官办票号,确实和青苗法有诸多相似之处。
李东阳一会看完之后,把奏折递给马升,接着忧虑的说道:“马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老臣也觉着和王介蒲的青苗法有点相似。陛下,真的不是青苗法?”
朱厚照摇摇头:“当然不是。李师傅,青苗法多为摊派,而官办票号全凭自愿。青苗法多为百姓借贷,而官办票号则是为了商贾贸易使用。李师傅,有了官办票号,那些私人票号就可以关门了!”
焦芳一副恍然的样子:“陛下,难道是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