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知道朱厚照的心事,不敢凑到跟前,可看着朱厚照一直郁郁寡欢,心一横,就等在裴俊墓前。
黄昏时分暮鸦归巢,如血残阳勾勒天边火红画卷。青松翠柏间虫鸣阵阵,朱厚照挥手,身后侍卫散开,他径直走向裴俊墓。
「咦?江彬,你都准备好了?跑到这里干什么?」
江彬看着有些憔悴的朱厚照,叹息一声:「陛下,你是九五之尊,是全天下人的共主,何必为了一个裴俊」
朱厚照微微一笑,笑容却是说不上什么喜悦,更多的是出自于礼貌。「江彬,朕也是凡人,心中也有很多事想不通。这里清净,裴俊也算不得坏人,朕只想静静的呆会!」
江彬突然跪在朱厚照面前,激动地说道:「陛下,裴俊未必就是如他表现一样!若裴俊自知必死,假作激昂慷慨状,能够骗过陛下最好,骗不过,也为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江彬!」朱厚照怒斥一声,接着苦笑摇头:「朕知你是好意,是心忧朕,是真的当朕做好兄弟。可是,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裴俊何尝说的又是假的?起来,真当朕全信裴俊的话吗?朕这几日接到源源不断的消息,锦衣卫在辽东乃至绥芬河碟子甚多,裴俊瞒不住朕!唉,裴俊说的都是真的,情怀是真是假不重要,在朕看来,结果没什么不同!你看,裴俊也死在朕手中,汉女干裴俊也是挫骨扬灰为后人戒,没什么问题。」
江彬又是感动又是担忧的问道:「陛下,那你」
「朕是怕了啊!呵呵,朕不怕任何人,但朕怕了这世间的规矩!」
「规矩?」
「是啊,能把悍将忠臣裴俊逼得不人不鬼的规矩,你躲不开,朕,同样也躲不开!哈哈,朕今日方知炜弟言中之意,才知他为何如此惶恐,如此费心竭力,竟不惜和朕离心离德却又始终臣服于朕!朕都明白了!」
「吴王?」江彬实在不敢多问,这种话也不敢多听。
朱厚照点头:「嗯,不用怕成这个样子!朕不是太祖,只恨帮手太少,哪里还会自废臂膀?江彬,朕与吴王自小一起长大,吴王多次挽救朕于危难之际,乃是朕不可辜负之人。呵呵,有些事你心中有数即可,外界的传言都是遮人耳目。朕这几日想到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事。江彬,你立下誓言,绝不泄露今日君臣奏对一字!」
江彬浑身发烫,跪在地上庄重起誓:「江彬再次立誓,绝不敢泄露一丝一毫今日言语,违者天地不容万箭穿心而死,断子绝孙!」
朱厚照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朕与吴王一明一暗,联手要改天换地,掀翻皇家头顶儒门这团乌云,江彬,你敢帮朕否?」
江彬猛地点头:「陛下!江彬不怕!江彬本就是京营中一个混子,承蒙陛下不弃,提拔江彬于微末之中,于情于理江彬这一生誓死跟随陛下!」
「好!起来,随朕走走!」
夜色渐浓,松涛阵阵。裴俊所葬之处正在松林之旁,景色怡人树高林深。朱厚照带着江彬,从容在林中漫步,靴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悄然无声。
「江彬,朕设立军机处,本意便是和内阁打擂台,但事出有因,朕这几年无暇顾及,倒是可惜了这一手好棋!你来跟朕说说,军机处现在的情况。」
「是,军机处现在有些四分五裂,标下和王越抱得紧,雷布雨和内阁抱得紧,杨廷和靠向标下这一方面,却是另成一系,剩下的张懋,其实陛下也知道,什么都不参合,跟没这人一样。」
「嗯,和朕知道的大差不差。雷布雨让朕失望啊!不过,江彬你不可敌视雷布雨,此人还是站在朕这一边的,他和官亲近,大抵是引为援手而已,并不是完全投靠!」
两人正在不断说着朝中之事,江彬猛
地一推朱厚照,挡在他的身前,右手抽出斩月刀!朱厚照猝不及防,身子在落叶上滚了一滚,回头惊鸿一瞥。
一头吊睛大虫右前腿镶嵌着斩月刀鲜血直流,江彬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朱厚照飞速抽出转轮手铳,朝着斑斓猛虎扣动扳机。啪啪,六枪之后,猛虎脑袋上鲜血飚出,疼的嗷的一声大吼!朝着朱厚照扑过来!
转轮手铳威力远不能和追魂枪相比,打在猛虎身上,只是激起了猛虎的凶性,却一时半会要不了命!朱厚照眼看猛虎扑上来,实在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瞳孔中的虎爪越来越大!
啪!啪!两声枪响,猛虎猛的蹦起老高,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朱厚照,回身扑向勉强支撑着左手开枪的江彬!
刚刚江彬发现从树上一跃而下的猛虎,推开朱厚照,一刀斩在猛虎挥来的虎爪之上,被巨大的力量拍飞,右臂顿时不能动弹,昏厥在地上。朱厚照的枪声惊醒江彬,忍着疼痛,拔出转轮手铳,打中猛虎粪门,这才让猛虎放弃朱厚照,转身攻击江彬。
江彬已经没有力气躲闪,只能看着猛虎扑来!朱厚照大吼,却是丝毫无法挽救江彬的性命!砰!砰!大虫从半空跌落,砸在江彬面前!